就因为她救了苏心？就因为那几句虚无缥缈的‘合作’？

曲无容黑纱下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在魔鬼城二十年，她早已习惯刀尖抵着后背的生活——师父的猜忌，同门的算计，就连睡觉时枕头下都要藏着匕首。可眼前这个人...

“别皱眉。”楚留香突然开口，指尖轻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易容膏会裂。”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无奈，就像在提醒一个任性的孩子。曲无容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命名的躁动。

油灯‘噼啪’响了一声。她垂眸，看见楚留香腰间那把名震江湖的折扇就随意地插在腰带间，触手可及。

多可笑啊。她想。这个聪明绝顶的盗帅，竟把性命交到一个杀手手里。

“好了。”楚留香退后半步，满意地审视自己的作品，“现在你看起来就像个...”

“像个人了？”曲无容冷笑。

“像个普通的姑娘。”他纠正道，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笑意，“虽然脾气差了点。”没有恐惧，没有厌恶，楚留香看着这张脸的眼神，就像看着街边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曲无容猛地站起身，黑袍带起一阵风。她走到铜镜前，看见镜中那张陌生的脸——镜中的女子眉目粗犷，肤色暗沉，那些可怖的疤痕变成了普通的风霜痕迹。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常年奔波在丝绸之路上的西域女商，平凡得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平凡，粗糙，却...完整。

她突然明白了那种躁动是什么。

是困惑。困惑于有人竟能如此轻易地交付信任，困惑于自己居然...舍不得打破这份信任。

“下次，”她背对着楚留香，声音冷硬，“别离敌人这么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得意味深长：“是朋友。心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另一边，苏心也完成了易容。她原本精致的五官被黄粉掩盖，眉毛加黑加粗，嘴唇干裂苍白，活脱脱一个久病缠身的妇人。只是当她试图将假发髻固定时，受伤的手腕突然一软，发簪‘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楚留香弯腰拾起发簪，站到她身后，“我来。”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苏心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温暖而安稳。

她们两人都易容好，就去换衣服。而楚留香熟能生巧的给自己易容，他用深色药膏涂抹面部，让原本古铜色的肤色变得更加暗沉粗糙；贴上两撇灰黄胡须，眼角画出细纹；最后戴上一顶破旧的毡帽，活脱脱一个饱经风霜的行商。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三人互相检查了一番，确认毫无破绽。

“我们扮作兰州来的药商。”他解释道，"姬冰雁给了商队令牌，足以混进那些商队，石观音肯定会到处搜捕，但她决计想不到我们会自投罗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

“记住，”楚留香最后检查了一遍众人的装扮，“我是药商马老三，曲姑娘是我妹妹马四娘，心儿是我妻子刘氏。”

苏心换上了宽大的粗布衣裙，头发挽成西北妇人常见的发髻，脸上扑了层黄粉，显得病恹恹的。楚留香又特意在她眼下画了两道青影：“你扮作生了肺病的妻子，尽量少说话，咳嗽几声就好。”说着，又在她腕上缠了条洗的发黄的布带，遮住伤口。

曲无容她没有戴面纱，一顶西域常见的阔边帽遮住半张脸，原本的黑袍外面披了件灰扑扑的斗篷。

闻言，曲无容冷笑一声：“你倒是编得顺口。”

苏心却轻轻笑了，故意咳嗽两声，声音立刻变得虚弱：“当家的...我、我头晕...”

楚留香立刻换上谄媚又嫌弃的表情：“晦气！才走几步路就喊累！四娘，扶着你嫂子！”

曲无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粗声粗气地应了：“知道了，哥。”

第45章 搜查

次日清晨，南城门外聚集着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领队的胡商姓赵，满脸络腮胡，腰间别着一把镶宝石的弯刀。

楚留香弓着背上前，操着浓重的兰州口音：“赵老板！小的是马老三，昨儿在驿馆跟您打过招呼...”说着掏出姬冰雁给的青铜令牌，“这是兰州商会的凭信。”

赵老板眯眼打量令牌——上面确实刻着兰州最大商会的暗记。他又瞥了眼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子：一个病怏怏的妇人被妹妹搀扶着，两人都低眉顺眼，典型的西北小家模样。

“带着女眷跑商？”赵老板嗤笑，那双眼睛在苏心和曲无容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待看清两女的“无盐”容貌便收回了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