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找老胡汇合了。”楚留香低声自语，身形已如轻烟般掠向殿外，衣角带起一阵微风，那几朵魔鬼花微微颤动，仿佛在为石观音轻轻叹息。

第56章 烈焰焚城

正午的烈日将城墙烤得发烫，楚留香踏着蒸腾的热浪疾行，白衣翻飞如一抹流云。

忽然，他身形一顿，竟凭空立在了一根突出的旗杆顶端。那旗杆不过拇指粗细，在热风中微微摇晃，他却稳如泰山，连带着整根旗杆都静止下来。这等轻功造诣，放眼江湖也难寻第二人。

站在高处，楚留香眸光微凝。城内外已是多处火海，浓烟滚滚直冲天际，东街的数间药铺、西市的快活坊、北市的极乐坊、还有城墙外的魔鬼花田，都已被烈焰吞噬，火势之猛，确实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老臭虫！这边！”粗犷的嗓音从城楼传来。楚留香闻声望去，只见胡铁花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城墙之上，烈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身旁倒着几个守城士兵，都是被点了穴道。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从旗杆上消失。下一刻，他便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了胡铁花身旁。

“那老妖妇死了？”胡铁花劈头就问，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楚留香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抚折扇：“若非知晓她的死穴，以石观音的武功造诣，我未必能讨得便宜。”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说到底，她是死在自己的执念之下。”

“快说说！”胡铁花急得直搓手。

楚留香轻叹一声，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三言两语将经过道来。说到石观音自戕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胡铁花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妙啊！”他仰天大笑，声若洪钟，“这妖妇作恶多端，今日总算遭了报应！”

待他笑罢，楚留香才挑眉问道：“我让你烧花田和铺子，怎么连城墙都都快点着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眼底却含着笑意。

胡铁花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晃了晃：“这西域火油可真带劲，沾着一点就能烧上半天。”他指向城墙下，“不过真正让火势变大的，是这些。”

楚留香顺着望去，只见百姓们正自发地将家中的被褥、衣物投入火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甚至拆了自家门板，颤巍巍地扔进烈焰。

“二十年了...”老汉喃喃自语，嘶哑的声音在热浪中飘荡，浑浊的眼中映着火光，“这些吃人的花，早该烧了...”

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唯有烈焰吞噬木料的噼啪声与房屋倾颓的轰响在街巷间回荡。

驻军统领声嘶力竭地喊着救火，可百姓们都充耳不闻，站在原地不动。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婴儿站在燃烧的药铺前，轻声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她怀中的婴儿面色潮红，细弱的手臂不停抽搐，却诡异地咧开嘴笑着，仿佛也在为这场大火叫好。

胡铁花收敛了笑意，神情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看见了吗？这些孩子...从娘胎里就染了毒瘾，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他顿了顿，“我在倒油的时候，几个汉子主动帮我...他们眼里那种恨意...”

火势越来越旺，热浪冲天，空气中魔鬼花特有的甜腻的味道让楚留香不自觉地攥紧了折扇。他望着那些‘敷衍’救火的士兵，注意到他们泼水时刻意避开火势最旺的地方。

百姓们静立如雕塑，他们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在地上扭曲变形。有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有人眼角湿润，却流不出泪水。二十年的毒雾侵蚀，早已让这座城失去了哭喊的能力。

“做得对。”良久，楚留香轻声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是该烧个干净。”

“老臭虫，你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做这档子事的？”胡铁花挠了挠头，“我胡铁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放火烧城还能人人叫好！”

楚留香的目光投向远方跳动的火焰，嘴角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心儿昨夜与我说的。”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眼前浮现出苏心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明眸。

他仿佛又看见她攥着自己衣袖的纤细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楚大哥，你们只管点火...”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百姓们...一定会帮你们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毒物的可怕...”

楚留香的声音低沉下来，折扇在掌心轻轻一叩：“若非心儿点醒，我们至多也就是杀几个行商，比如赵老板之流。”他望向那些沉默的百姓，目光深邃如潭，“却救不了这些百姓。”

胡铁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老妇人正将枯萎的魔鬼花连根拔起，扔进余烬未熄的火堆。她干枯的手指被灼得通红，却浑然不觉疼痛般，脸上反而露出解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