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临江仙(5)
吴邪前后给他缝了两天的针,而张起灵一躺就是两个多月,直到年节前才下床走动,慢慢能练练功,能三不五时像这样来看看吴邪,他来了也就来了,每回都似是欲言又止,又似是别的什么,吴邪起初觉得他古古怪怪,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可惜这刀客寡言少语,跟他面面相觑片刻,又沉默走开,到后来吴邪对家中有这么只大型猫已经习以为常。
习武之人惯了伤筋动骨,伤得多了,就算没像吴小三爷那般高明,也得算个半桶水的大夫,张起灵清楚自己没伤,非但没伤,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可吴邪依旧是日复一日地煎药送药,他如此说,张起灵也只好应着。
说书的瞎子从不讲些圆满故事,每每要留白三分,不把该说的说尽,长久下来,他说起话也是同样带上了这种恶习,这次不知从哪听说此事,找天跟吴邪喝酒时,两人间摆着那半截来路不明的银羽箭,那瞎子神色黯了黯,不轻不重地笑道:“小三爷,事必三思,回头是岸啊。”
街上茶馆里到处是喧闹人声,吴邪没跟他多谈,只跟着笑道:“回头是岸,那是佛祖的事,我非圣贤,万事皆是求个随心罢了。”
又过了些日子,远镖的一帮伙计回来了,兴许胖厨夫那头实在不好糊弄,又或者张起灵这头也不好糊弄,也可能跟瞎子喝的酒里都掺了什么迷魂汤,吴邪一反先前的果决,转身给张起灵撤了药,还在镖行给他安排了活儿。
闻言,张起灵扫了他一眼:“我为何要替你走镖?”
吴邪目光还是停在账本上,提笔蘸了蘸墨:“不去也不是不行,但你这大半年的医药费还记账上,估计你也出不起,不卖艺,那就只能卖身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胖厨夫这回也终于满意了,为庆祝张起灵头回走镖,他还特地炒了几桌菜,一家子人笑闹着凑一块,闹着闹着,反倒宴席主人冷冷清清,自个儿埋头吃饭,吃完起身,走去了院里吹风也没人留意。
吴邪抱了一坛酒出来寻张起灵,说是槐花开得正热闹,他们便提了灯,跑池塘边上饮酒去了,池边小石阶落满了小花,他们浑不在意地往上面一坐,沾了一身行将碾作尘的花香,吴邪掀了泥封,倒满了两杯酒。
“那丫头是什么人?”吴邪随意地问,“怎也不见你问起?”
张起灵正端起酒杯,顿了顿,回说:“南朝流民,半路就没气了。”
吴邪说:“你当时抱着她,既挥不动刀,又跑不快,我还当是你女儿,才让你如此舍命奉陪。”
张起灵摇了摇头,兀自饮起了酒,没再多谈,这些年间人命都太贱,任你是皇亲国戚,抑或是名震天下的高手,通通不如猪狗,他顺手救走一个小丫头,救回了是多一时苟活,救不回是他力所不逮,越是力所不及的,越是没法轻易放下,仅此而已,没什么值得一谈的。张起灵也从不过问吴邪的事,不谈自己的来路,想来以他当日的伤势,连仇家也必定认为他死透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可吴邪虽没问出什么来,却偏生像是猜到了不少。
他把玩着酒杯,自言自语似的说:“谁都一样,我以前年少轻狂,总爱听些快意恩仇的故事,艳羡江湖人的洒脱不羁,还不懂事就缠着家里三叔带我出门,后来跟师父出来一趟,才发现,所谓江湖,落在谁人身上不是一道疤。”
说罢,一饮而尽。
张起灵问他:“现在呢?”
“现在啊?”吴邪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我和你一样。”
一样又是怎样,张起灵没问,吴邪于是也没答。
两人沉默地喝掉大半坛酒,看莲叶随风飘摇,听夏虫垂死的鸣叫,吴邪喝得有点上头,走下池边,掬一捧凉水洗了把脸,回过身,看见张起灵坐在石阶上,依旧是一身黑衣,一把黑刀,风清月凉落满他的肩头发梢,叫他心中无端起了微澜。
吴邪挽起半边长袖,过去给他斟满一杯:“风凉了,眼看又是一年秋至。”
微浊的酒水落入杯中,张起灵觉得手心像是被砸了一下,满酒杯都盛满了飞逝的年月,沉甸甸的,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见吴邪也正好起身,对上他的目光,笑了,像是在说,你想碰便碰,想亲便亲,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就问你敢不敢。
可惜张起灵不敢,万万不敢,只好咽下苦酒,埋掉愁肠。
第4章
说书的瞎子写的也不全然是对。
十年前,吴家尚未荣登通缉榜榜首,有家中长辈们执掌寨中九部,强悍得犹如妖孽,吴邪在他们的赫赫声名下长大,无忧无虑地长成了个少年人,少年人半大不小,该读的书刚读完,也还担不起家中大梁,自觉武功练的差不多,除了寨中长辈就是天下无敌,于是揣着颗扬名立万的心,屁颠屁颠就随师父下山四处地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