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小江湖(4)
失传之秘值不了这几个铜板,但客人们活活给气笑了,也就随他去了,店里伙计向来都爱看这一出戏,因此被哄骗的人去了一批又来一批,他们也不去提个醒,只等着笑话笑话。
小摆渡的不跟摆渡的抢生意时,有时起了兴致,他就在船尾支一把油纸伞,从木箱中取出些破旧器具来,把花生米倒在豁口的小瓦碟上,而后用油纸取火,架个小火炉烧水温酒,不多时酒香四溢,他便收了锚放小船顺水而下,自个儿枕在船尾阴凉处,酒醒后又慢悠悠地撑回来。
偶尔经过石桥洞时,胆大些的姑娘家会朝他投些花果,他来者不拒,朝桥上的姑娘们爽朗一笑,而后钻进船中摸出一支洞箫,吹点小曲儿,箫声颤悠悠地回荡在江渚之上,欲语还休似的轻轻勾着美人心尖,引得桥上人用手帕遮了脸,羞赧而笑。
小摆渡的讨得了姑娘游客欢心,人缘说来不好也不差,跟岸边贩夫走卒能聊两句,跟过渡的达官贵人能聊两句,两句闲话,也不会再多了。
小日子过得无风无浪,直到有一日,小摆渡的接了位棘手的客人。
要做生意的时候,小摆渡的就会把船停到渡头边上,跟旁边摆渡的打了声招呼,而后缩着腿窝在船里睡大觉,仿佛酒永远醒不了似的。
别的船夫都在吆喝,在讨价还价,小摆渡的也不去跟别家抢客,客多了,总有上他船的人,也有人笑他说就爱别人吃饱喝足后剩的那口饭,他丝毫也不介意。
他渡人随意,收钱也只一句‘看着给’,有时候船行的远了,他干脆就在那边待上一阵,隔几日再渡着人回来。
那日,船身微微晃了一下,惊醒了醉梦中的人,小摆渡的哼哼唧唧地摘下盖在脸上的斗笠,抬起朦松睡眼,只见一渡客身着宽袖黑长袍,绣功考究,还藏着仙鹤流云的暗纹,看着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渡客一手搭在篷顶上,正好弯下腰来看他,那双眼中似是含着刀光剑影,目光薄凉地洒了他一身。
小摆渡的登时清醒了,忙把位置让出来,借着背过身戴斗笠的功夫,他偷偷侧着脸,三两下把口水绞到了臂上。外面日头正猛,刺了他迷瞪的眼,来时晴爽的天,再睁眼都毒辣得让人想罢工了,等小摆渡的眯着眼回过神时,发现旁边竟还有几条闲置的乌蓬小船。
小摆渡的吃惯了别人剩的那口饭,此时看着那客跳过了旁边几个殷勤的船家,矮身进了他船中,立起一条腿坐在草席上,跟他这身贵公子装扮颇不搭调,小摆渡的蹲在船尾,拿水瓢舀水洗了把脸,边奇异地想道:“怪人一个。”
解了缆绳,提起了竹篙,一篙荡离岸老远,渡客依旧不语,小摆渡的便弯下身,抛过去一脸迎来送往的笑,问他说:“大人,上哪去?”
客道:“江中。”
第3章
小摆渡的不知是何时在这渡头上落的脚,谁都记不清了,旁人问起时,最老的船家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模糊记得很久前就在了,有多久则没法考证,小摆渡的说法更是不能取信,他会嬉笑着告诉你:“一直在,有江就有我。”
有熟络的听不过去,就会跑出来打趣道:“有江时有没有你,我不晓得,但有酒肯定缺不了你小子。”
江水滚滚过了千秋,小摆渡的连百岁都没有,有江时肯定没他,可他知道很多江上的事,譬如先帝年轻时巡游四方,曾立于江边赋诗,后来这诗被马屁精们刻在了石碑上,供奉在河神庙里,譬如为前朝开疆拓土的名将被赶尽杀绝逃至江上,也作了诗,诗作成就自刎了,一个字都没留下来,却不知小摆渡的是怎么知晓的。
但照这么看来,他摆渡的时日也不短了,尽管一年到头摆渡的次数能数的过来,因着一副好皮相,渡的客也不算少,渡的人多了,有时也会遇上些怪人。他见过落拓客对着奔流江水时泣时诉,捉着船舷像是随时准备效仿屈原,有惊无险过了渡,小摆渡的愣是没敢要他的钱;他也见过新嫁娘伸手到船外拨弄水花,边听着亲友戏语而低眉羞笑,恨不能日行千里到夫家,夜半难眠时又痴怨地望着故乡的方向,像是又盼这船行的慢些;他还见过僧侣非要牵着小毛驴过渡,小船窄小,好容易将这一人一畜生塞进去,吃水颇深,光头和尚只能憋憋屈屈地缩在驴屁股后头,小摆渡的也跟着颤颤巍巍地划着桨。
他见过世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各样稀奇古怪的事,苦乐聚散数都数不清,如今却认这怪中‘之最’合该安在‘江中’渡客身上。
靠岸边时竹篙好使,离了岸,小摆渡的就收起了蒿,坐在船尾摆弄两支桨,光着脚躅着一支,手上抱着另一支划水,三两下的功夫就到了他垂钓的老地方,循例告了一声:“江中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