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小江湖(5)
张起灵自然不会在此下船,他从腰间荷包摸出一粒碎银,放在小矮桌上,问他道:“买你的船一日,晚些再渡我回去,可够?”
小摆渡的连连应声:“够的,够的。”
开玩笑,这点可够他一个多月酒钱了,还不用干活白赚,开张的良辰吉日真该应‘赶早不如赶巧’这句话,贵人就得是这么从天上掉下来的,能逮得住的那还能叫贵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概也是真事,小摆渡的收了钱,难得殷勤了几分,给渡客奉上酒水跟下酒小菜,又从杂物箱里翻出一长一短两根筷子,趁渡客没注意,一刀削了个齐平,擦净摆到菜碟旁,转而又去支起两侧小窗给他通点风,再想想还差点什么,到底没学过伺候人,小摆渡的盯着自己的脚丫,想破头皮都想不出花来。
渡客安静地坐在船舱的草席上,微微侧向船头看着江面,比小摆渡的盯鱼漂还要专注,可又有点像在发呆,潋滟水光碎成一片片,浅浮在他的脸上,目光仿佛是涣散出神的。
船舱这么个逼仄的小地方,三教九流来去进出都会留点儿味,时间长了,也说不上是股什么味,但没人会喜欢一整天窝在里头,小摆渡的也不喜欢,闲暇时他总欢喜躺在船头或船尾,支把伞遮凉,两条腿垂在船外荡水花,春有垂柳秋落花,还有酒作伴,快活又自在。
那么渡客此时定然是不自在的,兴许脾气好,没开口罢了,小摆渡的灵机一动,伺在旁边摇起了大蒲扇,这蒲扇还是他前些天采的蒲葵晒干做的,缝了一圈蹩脚的边,胜在骨骼精奇,比街上卖的还要大一圈,摇起来劲风呼啸,吹得人鬓发乱飞,渡客吃酒吃了几根头发,终于忍无可忍,搁下筷子,扭过头来,冷眼看向小摆渡的,后者看清了自己的杰作,倒吸了口凉气,笨手笨脚地伸手去理他的头发,渡客脸上不悦更盛,他便恹恹地放下了蒲扇,退回了后舱。
小摆渡的不好就这么把贵客打发了,却不知该做点什么,过了一阵,又偷觑了里头一眼,渡客坐的端正,篷顶几乎顶着他的发冠,浪大些的时候,他的身影会晃一晃,夹花生米的筷子却稳得很,不像有些娇惯的少爷们,只在撑门面时才摆出副人模狗样来。大户人家到底也要好生管教,骨子里才能透着这种礼教的醇厚,可又不止醇厚,缩在气味怪异的小船里,夹着破瓦碟上的粗盐花生米又不是件儒雅的事,这人反正是长得好看,怎样都顺眼,夹花生米也顺眼。
日头是真毒辣,手臂都烤红了,小腿也晒得有点痒,小摆渡的伸手去挠,这热天里头他的裤腿老挽到膝盖上,一低头他就看见脚上沾着泥,干巴巴地糊在上面,灰的一层,再看那小腿的肤色,都认不出是同出一条腿的了。
总这样,穿鞋会湿透,不穿就会在哪染了泥巴,总这样也就惯了。
可天热了,又许是水气重了,那灰白的泥点今日分外刺眼,小摆渡的皱皱眉,又偷瞄那渡客,扭头就将双脚泡进了江里,还翻开箱子,抹了点洗衣的皂荚,把脚当衣物搓了,脚趾甲缝都没放过。
等洗净了,小摆渡的把两条光溜溜的腿提起来,总算是一个色,可他还是不大满意,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汗透的衣服,又瞧见头顶上冒出黑霉点的斗笠,难道还要泡个澡换身穿的吗?这好像有点疯。
小摆渡的打消了念头,看着那渡客的背影,茫茫然地想道:“那得多累啊。”
有客在,小摆渡的不便太随意了,他只好支了一根钓竿,抱臂坐着,较劲似的端出坐相来,用不了多久坐得骨头都僵了,偶尔会盼来熟悉的船夫从旁经过,他就趁机起身打个热情的招呼,听见一身硬骨咯啦咯啦作响,猜想那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也是这般舒爽。
渡客虽不是五指山,但凡时日长些,估计也能坐化成山,除了隔半个时辰会向小摆渡的讨点酒水,再无他话,可到后来,小摆渡的也睡迷糊了,他干脆自己动手斟酒,两人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各闲各的。
直至薄暮黄昏,城中炊烟袅袅,江上秦楼开始挂上灯笼,歌声莺莺燕燕地传来,张起灵才像想起有这么个活人似的,靠近船尾,摇醒低头滴着哈喇子的小船夫,见他惊醒过来,神色窘迫,张起灵也像看不见一样,只问他道:“中鱼了么?”
小摆渡的忙收拾了一番仪表,挤了个笑道:“嘿,没中咧,大人是要回去了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小摆渡的手脚利索地收起钓竿,张起灵眼尖,只见那上面系着的竟是一个直钩,忍不住又问了他。
小摆渡的浑不在意地说:“愿者上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