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逐渐变得熙熙攘攘，两市中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勾栏瓦子再次传出欢歌笑语，青楼楚馆亦开始轻歌曼舞。

长安又恢复了平日的安宁盛景。

明教这个称霸一时武林巨擘的就此分崩离析。

☆、噩梦

乱军之中，一个白袍人倒下，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袍，仿若开满了黄泉路旁的曼陀罗。尸体，到处都是尸体，完整的，残缺的，大多数都是白袍，是乱葬岗。一个白袍人被抬着扔进了尸堆，翻滚了两周，脸上恶鬼面具掉落，是钟情。

唐倾突然坐起，屏住气息，惊魂未定，浑身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打量四周，慢慢平和下来。他不在乱葬岗，他在唐家堡，在幽冥渊。第三次了，他已经连续三天梦见钟情死于乱军之中，被抛尸乱葬岗。

浓郁的尸臭和血气似乎还萦绕在鼻间，唐倾下了床，发现现在不过才到后半夜。他从茶壶里倒了杯白水，慢慢喝了几口。又放下杯子，走到窗前，掏出贴身放着的机关匣。按了几下，匣子上方分成几瓣打开，露出里面的羊脂玉佩。

就着月光，唐倾摩挲着这枚刻了情字的玉佩。

只不过是噩梦，就算朝廷围剿明教，他也能逃出来。

他心里想着，收了匣子，走回床上，合衣躺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一缕阳光划破夜幕，唐倾起身，站在窗前，静静得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染红了半个天穹。直到整个圆日都挂上了天空，他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

唐绝放下手中的情报，揉了揉睛明穴。这份情报被他直接从唐险手里截了下来，没让唐倾经手……可是又能瞒几天呢？堡里定是马上要准备清剿蜀中的明教势力，怕是不用到中午就瞒不住了。“唐储，去让唐孺把阿倾叫来。”

“决定好了么？”唐傲继捧着热牛乳。

“唉，我明明都退休几年了！老子简直操了一辈子的心。”唐绝端起茶碗抱怨道。

“愁了？”唐傲继瞟了一眼唐绝。

“不愁，不愁，这事完了我带你出去耍？”

“我想回崖底了，比唐家堡清净。”

“行。”

唐倾刚刚带上面具，出了屋子，唐孺就出现在了他身前。除了唐倾本人，能好生生站在他院子里的，只有唐绝和唐孺。

“郎君，阿郎吩咐您去书房。”说完，唐孺就退了出去。

唐倾心中莫名的不安，皱了下眉头，向书房走去。

唐倾敲了敲书房门。

“进。”

唐倾推门而入，随手带上了房门，来到唐绝和唐傲继面前，行礼，“阿耶，叔叔，有何吩咐”

唐绝指了指座位，“你先坐。”

唐倾摘下面具，坐在下首，看着唐绝神色疲惫，面上犹豫，心中的不安更是扩大了几分。

“你先告诉我，当年钟家小子是不是另有身份。”唐绝平静得问道。

唐倾闭口不言。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唐绝叹了口气，“凌晨时我从唐险那里截了一份情报，”他顿了一下，“前夜，长安，天策府联合少林寺，对明教进行了清理。”

唐倾的十指渐渐扣紧了双膝，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活着逃出来的，目前知道的，只有陆危楼和几个有限的高手，再加上他闺女陆烟儿。”唐绝不得不停下来，他看到唐倾已经是极度紧张，表情虽然控制得很好，但是指尖已经失了血色。

“阿耶，还有么。”唐倾尽了全身气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那天在长安的明教近乎死了个干净，情报上列出名字的不过是掌旗使、长老级别的还有几个活下来的，所以，”唐绝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儿子三十多了，又不是三岁……安慰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他可有别的身份？”

唐倾看着唐绝坚决的眼神，知道如果他想立即知道得更多，就必须说出真相。他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了这一句话，“影月的那些个亲传弟子，死了几个？”

“四个，只剩一个在蜀中的赵芸，已经准备下令追杀了，”唐绝心道，总算是知道你个瓜娃子这些年的愧意是哪来的了，当年在蜀中的就是那初壹，“初壹死于大光明寺围剿，乱军之中被斩杀了。”

也就是他真的没有逃出来？

唐倾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声，什么都没有了，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瞳孔紧缩，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这样的空白只持续了一刹那，唐倾反应过来。

不可能，钟玢的蛊已经给他吃了，他不可能死，对，是这样。怎么可能死？不可能……

唐倾的眼睛逐渐又有了神韵。

不对，他怎么可能逃都逃不了？他是想，我过去……他怎么可能死？肯定都是他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