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非人是。”

唐倾低声道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人听。唐倾从角落里拿出一只扫帚，慢慢地仔仔细细地将院中落叶清扫干净，堆在桑树根。他负手站在小楼门前，看了好一会，终究是没有推门而入。

转身，戴上面具，翻出院落，就如同六年前他时常从家中回唐家堡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再没人等在家中，算着他何时才能归来。

架着机关翼，唐倾稳稳得落在了唐家堡内堡的下方。

“送我上去。”唐倾对在下面操控机关的弟子道。

“是。”这弟子虽然奇怪但还是启动了机关风扇。

“我在这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唐倾乘机关。”那弟子对一旁的同伴笑笑。

“害，我也是。”

唐倾缓步走到唐傲天面前，行了一礼，“堡主。”

唐傲天右肘撑着轮椅扶手，支撑着头部，“何事？”

唐倾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腰牌，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将腰牌递到唐傲天面前，“请堡主收下腰牌，另寻主人。”

唐傲天直起身子，“哦？”并没有伸手接过腰牌，右手食指敲打着扶手，“怎么，这么早就想退休？”

“望堡主成全。”唐倾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唐傲天从唐倾手中拿起腰牌，“你们这一支到你这算是断了。”

唐倾起身，“堡主已经得了好处，何必计较旁的。”

唐傲天淡淡得补充道，“你退后的待遇，不需要我多提了吧。”

“擅自脱离监控，即被视为唐门叛徒，”唐倾再行一礼，“多谢堡主提醒，唐倾不敢忘。”只见唐傲天轻轻挥了下手指，唐倾随即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无乐。”唐傲天把玩着腰牌。

“伯父。”唐无乐从书架后走出。

唐傲天将腰牌随手抛给了唐无乐，“盯紧他，我要知道他今日之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唐无乐收起腰牌，“伯父是怀疑？”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此时退出，让人不得不防。”

唐倾自出了内堡就直奔了墓地。与往常不同，他这次是空手而来。

唐倾独自站在一排排墓碑前，“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压低了声音，“若有来世……”再给你们赔罪吧。

唐险从机关翼上一跃而下，轻巧得落在唐倾身后，单膝跪地，俯首道：“首领。”

“我已不再是你们的首领，”唐倾并未转头，“一会见了新首领可别认错了。”

唐险依旧俯首，“首领。”

唐倾抬脚就要离去。

唐险急忙抬头，唤道：“师兄！”

唐倾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垂眸看着唐险。

“我已经接到您退下的命令了。我来只是想说，这么多年来，兄弟们其实都很爱戴您。那些，那些当年死去的师兄们也是，他们的家眷亦从未因此对您心生怨怼。您，”

为何要走？

唐险顿了顿，不知为何看着夕阳余晖下唐倾半垂着眸子难得的显得伤感的侧脸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咽下了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抱拳，“请您，一路保重。”

唐倾轻轻点了下头，继续向外走去，逐渐消失在了唐险眼前。

待唐倾出了蜀中，他已然彻底换了一副模样，不仅是穿着和脸，就连身形也被他改换了，生生比本身矮了半个头。手上的茧子也没被放过，覆上了新皮肉，盖上新茧子，佯装出一副剑客的模样。

待他出了关中，虽然将身形转了回去，但又是换了一张脸，一张北方人的脸，瘦削黝黑，跟唐倾这两个字着实差得远。这次的他，是刀客。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别着两把唐刀，戴着斗笠，同江湖上的独行客别无二致。左右，唐倾的刀法也是极为不错。

“到底是你们找不到呢，还是不想找呢？”唐无乐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唐险单膝跪在下首，“禀首领，属下无能。唐倾的易容术本就高超，我们更是由他一手训练。”

“推诿之词，”唐无乐将茶杯一撂，“继续找。堡主有令，找到后把情报直接给斩逆堂一份。”

“遵命。”唐险俯首。

麻雀叽叽喳喳得跃上泛着嫩绿的柳梢，此时就连迎春花也不过刚刚露出个花芽尖尖。

钟情同白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袭松霜绿的文士袍，礼而雅，和普通的大唐文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白术将指尖搭在钟情手腕处的脉搏上，紧皱着眉，“换只手。”

钟情换了左手放在腕枕上。

白术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道：“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得好生将养着……是我学艺不精……”

钟情笑了笑，“化浊何出此言，我如今能好好坐在这，全靠你和芷娘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