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狠毒还未来得及被应安清品味出，甯无忘已轻笑着提醒道：“应弟，接下来有些事你看了许要不舒服，不若闭上眼睛吧。”

应安清歪了歪头，甚是不明，不过是埋尸，有什么好不适的？

于是应安清说道：“没事的，甯大哥不必顾及我。我再怎么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一路来尸体我也见了不少，不过是处置尸体，又怎会不适？该如何处置，甯大哥说一声，我也能帮忙的。”

应安清心道即便是半夜，搬运尸体也难免被人看见；最好的法子应就是将采香无极就地埋了。

可环顾破庙，应安清也看不出有什么方便铲土的工具。

“帮忙倒不必……不过，既然应弟坚持，那为兄也不劝阻了。”

甯无忘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一掌可握的玄色瓷瓶，一边走近采香无极的尸体。

“甯大哥，这是什么？”应安清好奇地走上去。

甯无忘唇角含笑：“应弟可听过化尸水？”

一边说，甯无忘一边拔掉瓷瓶瓶塞。

“化尸水？那不是话本、江湖传言里才有的东西么？”

甯无忘笑而不语，他微微蹲下身子，将瓷瓶中的水一点点洒在了采香无极的尸首上。

那化尸水淡而无色，嗅之无味，看着与寻常的白开水无异。

可一当化尸水滴入采香无极尸体上的伤口，伴随着一股刺激难闻、令人闻之欲呕的腐臭气味，霎时只见采香无极伤口附近的血肉迅速腐烂化水。

与化尸水相混的尸水越化越多，采香无极尸体上破开的伤口也越烂越大。

不消片刻，采香无极那么大个人，瞬间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应安清长这么大，哪里看过这样令人作呕的场面，根本顾不得惊讶，他便被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支配，连忙冲出那充满腐臭味的破庙一阵大吐特吐。

甯无忘回头，望着应安清离去的方向，他嘴角噙笑，得意、嘲讽、痛快皆有之。

应安清几乎将胃袋里的东西都吐了个空，直到吐无可吐，那强烈的呕吐欲方才得以缓解。

应安清此刻才知道甯无忘作何要他回避了，可偏他不明，如今自讨苦吃……

“若是甯大哥一早直言那是化尸水，那我也……”应安清忍不住地抱怨道，却说到一半，又不由得心虚。

不对，甯无忘分明已说过那是化尸水，可是应安清好奇害死猫，不肯回避罢了。

应安清擦了擦嘴，还有挂着眼泪的眼周，然后方直起身子。

一回想到适才自己那么言之凿凿，可不一刻就这样一副没用的样子，应安清不由得一阵汗颜。

应安清正收拾自己的心情呢，甯无忘的声音便悠然自他身后传来：“应弟身体可好些了？”

应安清吓了一跳，他垂着头回神，偷偷瞄了一眼甯无忘——只见甯无忘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浅笑，仿若是在笑话他。

应安清一阵羞窘，他以小得几乎不易察觉的幅度轻轻地点了点头，耳朵烫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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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风波大乱

“甯大哥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我出丑。”应安清小声地嗔道，“每次我出糗甯大哥看上去总特别开心些。”

“是么？”甯无忘这口吻，摆明是有自觉的。

应安清正要不满，可甯无忘一只手却摸上了他的头顶：“不过应弟每每出糗虽显笨拙，却更彰你的可爱之处。所以每每为兄方才欲罢不能吧。”

“又是笨拙又是可爱的，都不知道甯大哥是夸是贬……”应安清小声道。

应安清见甯无忘笑他，分明是有些不满的；可这一刻，应安清心中却尽被欢喜沾满。

古时有不少昏君糊涂蛋为博心上人一笑，甘愿做世上一切糊涂蠢事。当时看着史书所记种种，应安清只觉可笑荒唐，可这一刻，他却好像能体会那些糊涂蛋的想法了。

应安清心中怦然作响，连日来撒满心田的蠢动在心鼓一阵阵鼓噪之间，如种子萌芽，小小的细芽一根又一根，悄然冒出心土。

难道说……难道说……？

心中冒出的那个猜想惊得应安清身体猛然僵住，他怔怔地望着甯无忘。

越望，越欢喜。

细芽不知受何催生，生出一个接一个的小小花骨朵，粉粉嫩嫩的，仿若春日将至的前夕，印证着应安清心中猜想并非为虚。

应安清倏然不敢再多看甯无忘了，只恐心中那与兄弟情义全不相同的情意会从自己这不善隐瞒的脸上流露一丝、一毫。

甯无忘将应安清的一举一动皆看在眼里，他眸中掠过一缕惊讶，惊讶与精明相融，在他眸中沉淀，化作一抹恶毒。

应安清垂头，丝毫无察，只心中风波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