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安清说得真心实意。

那傅婆婆虽因他是应都之子而态度极差，可饶是如此，待听得应安清这番肺腑之言之后，那故意摆出的黑脸也稍微有一点点缓和。

“你想知道什么。”傅婆婆的硬着声音说道。

“来此之前，我只是想听傅婆婆说一下我爹与念香姨的相识相知……当我知道念香姨待我爹如此真心，却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我打从心里对我爹心寒，同情念香姨，还可怜我那位未见过面的哥哥。当是我的自我满足也好，当是我对我爹的最后一点希冀也罢，我希望哪怕只有一刻，也能从我爹与念香姨的过去中找到一点我爹曾对念香姨动心的可能……”

说到这里，连应安清都不由得对天真至此的自己感到可笑、无奈。

甯无忘望着一旁的应安清，一对眉头微皱，复杂的感情在他眸中如熊熊燃起前的火种，沉沉地暗酿滚烫。

“可是当我见到傅婆婆后，我改变了主意。”应安清说道，“傅婆婆如此厌恶我爹，想必定有什么原因。”

傅婆婆：“……”

“适才不管是我们说到‘侮辱朝廷官员’，还是说到我爹犯了大罪，傅婆婆似乎完全不惊讶，仿若一早已知道了什么……所以我想请傅婆婆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傅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方才开口问道：“……告诉过你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应安清苦笑道：“来谷阳县前，甯大哥也曾问过我一样的话……我曾答过他，若是确认我爹真犯下了天理难容的恶事，我一定会大义灭亲……虽然，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就是了……”

“你说‘甯大哥’？”傅婆婆闻言，虽为应安清的决心动容，但是不知为何，她似乎更对甯无忘起了兴趣。

“哦，甯大哥就是我这边这位。”应安清连忙为甯无忘作介绍。

傅婆婆望着甯无忘，眸中有些疑惑：“你……”正要说话，甯无忘却用眼神制止了傅婆婆欲问的话。

见多了人，傅婆婆再会看人脸色不过，她连忙收回目光。

应安清察觉到傅婆婆的脸色有些奇怪，他不由得问道：“傅婆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奇怪你一个王孙公子居然叫一个护卫作大哥罢了。”

“承蒙应小侯爷不嫌弃，我们结拜作了兄弟。”甯无忘解释道，“这些事便不多说了，不知傅婆婆听过应弟适才这番回答后，可愿意答我们了？”

傅婆婆迟疑了会儿，目光在应安清和甯无忘身上来回徘徊了一阵子，片刻后，方才叹道：“罢了罢了，便说与你们听吧。如今你们说了这些，不管是真心话还是辛武时隔多年派人来试探我的，我也不去多想了。若来日真因今日而招致杀身之祸，想必也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

“我们绝对不会坑害婆婆你的，若婆婆不信，我可以对天……”应安清连忙想澄清。

可是傅婆婆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反正我一把年纪，无亲无挂的，也不怕什么。我自认为这辈子虽做的是鸨母这般推人入火坑的混差，但扪心自问，我对手底下一般姑娘也是尽心尽力……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赌气，答应了念香自己为自己赎身的要求……但凡那日我坚持些……兴许念香也不会落此下场了……不，或许怎么选，都一样吧……”

傅婆婆说着，一脸苦涩。

“念香自幼便被她爹卖给了我，她打自小时候便是个美人胚子，待长大了，便出落得越发貌美。用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当真一点也不夸张。念香虽受不少公子倾心，却对她极好的富家公子们不为所动，反而一心羡慕那些穷酸文人痴想出来的穷酸爱情。终有一日，念香终于遇上了与她中意的那些故事里相似的发展。”

傅婆婆缓缓地说道，脸上满是对念香的怒其不争。

“那日，念香带着丫鬟出去，却不小心遗失了丝帕。突逢大雨，念香与丫鬟到凉亭避雨，她们都被雨被淋湿，各自取帕子想擦去身上雨水，念香这才惊觉丝帕不见了。恰好，捡到了念香丝帕的辛武也到凉亭避雨，听到念香与丫鬟说到丢了丝帕，他便上前询问……这便是他们的初遇。那辛武人品虽差，偏偏长得却是一表人才，一身寒酸打扮都不能掩瑜，谈吐又是斯斯文文，一副书生气。念香本就羡慕那些书里的爱情，又是此情此景，她一见辛武，只觉是遇到了梦中情人，就此一见倾情。”

第39章 两座孤坟

“我是从花娘做到老鸨的，那么多年来，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那辛武……不，如今当叫应都了吧。”

果然，傅婆婆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辛武即应都了。此前傅婆婆一听到应都的名字就反应激烈，果然并非因为其它，而只是因为应都是辛武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