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番外(214)
常皇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依旧淡淡,“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要不然也不会拿了体己银子放在你那。现在算怎么回事,拿了我的把柄逼着我给你办事?”
景帝态度未明,谁都不敢去给周秉求情。
这位娘娘一向气度安然,很少用这样的腔调说话,小小的偏殿一时鸦雀无声。
谭五月又扎扎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一字一句。
“到处都是闭门不见,臣妇是求救无门才厚着脸皮到这里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那人确实是在我家周秉手上死于非命。只是臣妇不想像油锅里被煎的鱼,求娘娘给周家一句准话。
周秉是死,我就回去给他准备后事。周秉是活,我就安心等他回来。现在家里一团乱,祖母忧心太过竟然又病倒了。照这样下去,没等周秉出来家里人多半就要没了几个……”
她在冷板凳上枯坐半晌,不过是求一句准话。
常皇后看她虽是形容狼狈,神色间却依旧有毅色,终于有了一点动容,微笑着叹气。
“我只是听了一点边角,做不得十分真。这回是你家周秉的错,可错不至死。其实是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挖锦衣卫的黑料想连锅端,什么法子都用了。可你家周秉什么都没说,连一句告饶的话都没有……”
周秉出人意料的硬气,让某些人彻底放了心,也让某些人彻底急了眼。
第158章 第一五八章 对赌
勤政殿, 听橹堂。
周秉击杀聂一掌一案的原始卷宗,包括他和谭五月在刑部大牢的对话记录,全部原原本本的放在案台上。景帝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忽然就笑了, 好像还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秀哥没那么多的心眼儿,偏偏你还不相信, 这回你打赌可输了……”
荣寿公主很少到这边来, 略略有些拘束地坐在下首。
她穿着一身绯红色底起蝴蝶暗纹的褙子,头上插一对桃献三千的点翠簪子, 长长的米珠流苏垂在鬓边。看起来气势迫人,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她抬头望着兄长, 语气里有愤懑和迷惑 , “难得我真心喜欢一个人,他却真的把个乡下女人看得比我重,我的所作所为在他面前就像跳梁小丑……”
荣寿公主得知聂一掌死于周秉之手时立刻进宫,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任何人徇私。且周秉下大狱后扛不住主动求饶时,皇帝哥哥能将周秉贬为平民赏给她私下处置……
这回的事与其说是一场局, 不若说是一重接一重的试探。
荣寿公主的要求其实很无理霸道,但非常奇怪的是景帝只考虑了一小会就极痛快的答应了。因此当奉安夫人数次上前求情时, 他才会那般不给面子。
朝臣最是见风使舵,见皇帝默许默认, 雪片似的弹劾折子就堆成了山,大有要置周秉于死地的架势。
难得的是就是这遭风雨欲来人人喊打且求救无门的风暴,也没有让周秉改了半点颜色。被投进刑部大牢时,还有闲暇找人送书进来看, 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眼见朝臣们如同烈火浇油,他却准备和媳妇回老家种田了……
果然有了一点进益, 从前那家伙是宁愿打死都不愿意多翻一页书的。
景帝微微一笑,“秀哥……周秉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知道他老婆被人惦记上了,依他的性子肯定要找由头上门问问究竟。只怪你手脚不利索,交代聂一掌伤人,却故意没有交代清楚二我芳的东家就是周秉的老婆!”
景帝虽说是在笑着,但眼神却有一丝冰冷。
与其说对妹妹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终于感到厌烦,还不如说是对妹妹没有半点皇家人的果决感到失望。
既然喜欢,那就要独占。即便不能独占,那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天之骄女行事偏偏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到底少了格局,还没有谭五月来得大气畅快,难怪把周秉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迷得不行!
那聂一掌即便没见过周秉,也该知道这人其实并不好惹。不过也不怪荣寿公主不好开口,心仪未婚男子叫思慕,遥想有妇之夫就叫自甘下贱。
荣寿公主很难堪,语气却不肯认输,“我怎么知道他那么蠢,这点小事还要另外找人去办。我也不知道谭五月那女人竟然会功夫,我以为她不死也会去半条命。我受了偌大委屈,只是找她出出气怎么了?”
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因为是一件公主貌似随口吩咐的小事,聂一掌才会没怎么上心,胡乱找一个街面上的小混混去二我芳捣乱。
景帝再次失笑,并不介意妹妹把谭五月当成可随意欺辱的人。这世上他的至亲没有几个,其他的……都是不相干的。
他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头顶细软的头发,语气深长,“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那谭五月能把周秉拿下,且规规矩矩的听话,那就是她的大本事,跟她的贫贱出身没有半点关系。”
年青男子面貌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很坚定,“你收收心,答应我重新找个好男儿算了。怪只怪你生得太晚,你们有缘无分。我看周秉骨子里有一点无法无天,这辈子只服比他更厉害的媳妇管教,你的道行还浅!”
景帝经过这次事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知道再烈的马只要抓着缰绳,就不怕他不听话。
当着亲哥子的面,荣寿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早知道会遇见他,我就不该来京城。我做什么都是错,反正他现在恨死我了!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让姓聂的去杀人……”
就是不想走到最后一步,她才会这么久没有任何动作。
景帝眼皮略微垂下,话语却像窗外的雨丝一样很温柔,“怎么就不该来呢,来了才知道这辈子该拥有什么。再说你既然得不到他的人,让他狠狠地恨你一回也不错……”
语气阴柔寒凉,和平日里的坦荡君王气度完全不同。
荣寿公主怔怔地望着,良久才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景帝手里攥着几颗白玉棋子,声音缓缓响起。
“我说过最后给你三个月让你自己想办法,结果你就弄了个这样的烂摊子给我。你和周秉之间现在只剩最后一张遮羞布了,我就是依律处置了,让他以命抵命他也一样不会对你服软!”
白玉棋子啪啪地掉落在棋盘上,瞬间就把一副好局打乱了。
景帝道出荣寿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你的法子太蠢太直接了,以为除了谭五月你就能取而代之。没成想谭五月有功夫在身,还惊动了周秉,他只要不是蠢得要命多少还是猜得到一点由头。
不管聂一掌是不是意外,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你输了,以后就要多想了。接下来你就乖乖听话,我是你的亲哥哥,总归不会害你就是……”
等把失魂落魄的荣寿公主送走,乾清宫的总管太监高玉回来就看到景帝站在案台前重新翻看着刑部送过来的卷宗,就亲自沏了杯福建云雾茶过来温柔劝道,“皇上累了一天了,该歇歇了……”
景帝把卷宗搁下,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荣寿一门心思在周秉的身上,明里暗里动了几回手脚,我都装作没看到,真真是一段孽缘。这回搭进去一个好好的护卫统领,总该死心了吧!”
如果是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好说,偏偏人家夫妻俩好着呢!
高玉拿了一只八吉纹的湖青色靠垫过来放好,谨慎地回话,“公主年纪还小……”
景帝笑了一下,“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和冯太后周旋了。就是那谭五月,听说在老家时也能独当一面。难怪周秉老实,和那么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相比,荣寿就是个只敢在家里横的猫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