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23)

作者:马马达 阅读记录

丁灵莫名其妙听着老太太哭了半日。唐嬷嬷道,“乡野地方如何待得?姑娘速速与我回京。”

“我在这挺好——”

“好什么?”唐嬷嬷一语打断,“姑娘金尊玉贵,在这乡野地方已是委屈,竟然在破村子里拘了一个月,饭不得吃,衣不得穿,竟然还有瘟疫?”

“嬷嬷——”

“那看守的也不晓事,把我们府上的姑娘同那些泥脚子拘在一处,回去我便要禀了太夫人,入宫同太后禀告——”

“什么看守?人家是钦差。”

唐嬷嬷一滞。

丁灵板起脸道,“雷公镇的主事是西冷江奉旨钦差,嬷嬷再乱说话,妄议大员的罪名,只怕你担不起。”

老太太降低了音量接着骂,“阮无骞那厮,雷公镇处置疫病及时,得了圣人大夸奖,谁敢说他?可怜我们姑娘白白受罪。”吩咐下人,“收拾包袱,咱们回京。”

丁灵拿她无法,只能使个“拖”字诀,推说身子不适,要将养一段再走——无论如何,至少要把彩绣的事弄妥当才能回去。

彩绣的事如今不能说成果巨大吧,也只能说完全没有半点进展——彩椒虽然出身底层,但自幼长在侯府锦衣玉食,暗地里的事一件也顶不起,而落胎这种事,不走些非常道路绝无可能。

丁灵琢磨半日,等入夜唐嬷嬷安置以后,换身男装,悄悄往马厩牵马,刚摸着门闩,身后一个人道,“丁灵?”

丁灵悚然回头,便见宋闻棠披着件夹袄,立在马厩前看着自己。便放下心,“你回去睡觉,我有事要出去。”

宋闻棠上下打量她半日,“什么事?”

“你回去睡觉。”丁灵仍去开门,“悄声,不要惊动了唐嬷嬷。”

宋闻棠听若不闻,一边穿袄子一边走过来,“我同你一块去。”

丁灵早知道此人脾气,硬得跟头牛也差不多,同他纠缠今夜啥也做不成,便道,“你去使得,但不许同外人说。”

她语气生硬,宋闻棠听着倒高兴起来,“是,只有咱们知道。”

丁灵搞不懂这人,也懒得搞懂。二人出了庄子,各自骑马往夜市去。丁灵拣热闹处走,宋闻棠初时以为她在逛街,然而不见她相看任何货品,“你在找什么?”

丁灵四下看一回无人,贴到他耳边道,“有意思的地方。”

宋闻棠僵在当场。丁灵说着,便指路边烧饼摊子,“闻着好香,你买一个我们尝尝?”

她站着不动。宋闻棠道,“你等我一会。”自己去买。在摊子前苦心钻研了半日,白糖芝麻和猪肉大葱两种馅料每样买了,油纸包着回来——

却哪里有丁灵踪影?

丁灵甩掉宋闻棠,直奔西冷江。西冷江在南并州城里这一段并不宽阔,水流也缓慢,两岸画楼林立,河上画舫穿行,丝竹旖旎,天上繁星,水中灯火,好一番纸醉金迷。

丁灵把黑马带到暗巷,叮嘱,“等我。”便往最大的画楼去——要找靠谱的落胎大夫,除了宫里,只有这种地方。

有技术,能保密。

画楼外一个胖胖的老鸨正迎客,满头珠翠,涂脂抹粉,大冷天穿着件低胸纱裙,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不住同往来的客人套近乎。

丁灵走过去。

老鸨正同人说闲话,看见丁灵一把拖住,“喂,你走错地方了。”

丁灵道,“你开门迎客,我来不得?”

“我是迎客,可惜迎的不是你。”老鸨翻一个白眼,将她拉往一边,低声斥道,“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赶紧回家。”

丁灵不想这么快被人看穿,忙换个姿态,“姐姐帮忙,我去寻人。”

“宅子里拈酸吃醋?”老鸨道,“看宽些,男人么,玩玩总是要回家的。”

丁灵忍气吞声,“姐姐帮忙,让我去寻。”

“姐姐我倒是喜欢你这种嘴甜的妹妹,但是今日当真是不成的——”老鸨道,“楼里有贵客。”

“什么贵客?”

老鸨四顾一回,贴在她耳边道,“钦差。”

第20章 留不留

丁灵怔住,“钦差?”

“是。”老鸨道,“钦差在里头,我家没接什么外客,你要寻你男人,往别的楼子去吧。”

“哪个钦差?”

“还有哪个钦差?”老鸨难得见这么胆大包天的,点着丁灵鼻子问,“咱们南并州几年能来一个钦差?”

丁灵问,“西冷江演武钦差?”

老鸨不耐烦起来,“与不你相干,快走。”

丁灵从袖中掣出张银票子,“姐姐容我进去,这个当我孝敬姐姐。”

“跟你说了里头没接什么外客。”

“那总是接了。”

“那也不能让你进去,你胡乱走,冲撞了钦差,我们皮都不够扒的。”

“钦差就一个人,姐姐家里这么大的楼,如何冲撞?”丁灵道,“我的人亲眼看见去了里头,必是在甚么隐秘地方会相好——姐姐帮我。”

老鸨大是心动,画楼临街便是五层,入夜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入内三进院,每一进都是独一片天地。钦差就一个人,包的是最里头一进院子。她看一眼丁灵手中的银票子,无声咽一下口水,“使不得,人家是净军提督,叫那帮阎王看见,我不死也脱层皮。”

丁灵原有九分坚持,听见“净军提督”变作十二分,又抽一张银票子,“姐姐帮我一回。”

老鸨默默收了银票,带丁灵入内。到一间内室,掷一身衣裳给她,“扮作做粗活的小厮,走动不惹人注目。”

丁灵大喜,“谢谢姐姐。”

“原本扮作姑娘最好。”老鸨围着她走一圈,“只是你这么水灵的姑娘,别当真叫那帮阎王看上。”

丁灵扑哧一笑,“不会。”

老鸨摇头,给她一块悬着哨子的腰牌,“除了顶里头那进院子,别处你只管看去,有人问就说张妈命你点花妆——找到人就快走,一个男人,值当你这么费神?”

“张妈?就是姐姐你吗?”丁灵笑道,“姐姐如此年轻貌美,称呼太老了。”

老鸨憋不住掩嘴笑,“就你嘴甜。”

丁灵问,“点花妆是什么tຊ?”

“窑子里的黑话,就是清点姑娘们的妆奁,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问来做什么?”老鸨翻一个白眼,“什么男人把你稀罕成这样,跑到窑子里来找?”

丁灵眼珠子一转,“不是稀罕,是这一段七病八灾,不应来这些地方。”又问她,“咱们楼子里有大夫吧?手艺如何?”

老鸨啧啧称奇,“女人贤惠到你这般田地,不给你上个二十四孝我不能依。”便点头,“有大夫,手艺厉害得紧,什么毛病都能给你整治得服服贴贴。”

“在哪里?”

“上头三楼。”老鸨白眼翻上天,关上门走了。

丁灵换了衣裳,对镜照一回,秀秀气气一个小厮模样,把腰牌连着哨子悬在腰间走出去。老鸨还未走,叮嘱,“里头万万不要凑过去,叫净军逮到,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谢姐姐关照。”丁灵拾级上楼。

老鸨站在原地看着她,确信丁灵没往钦差所在去才离开。

外院画楼同酒楼差不多规格,一个一个隔间密密挨着,外头是招手游廊。果然客人少,隔间房门俱各紧闭,游廊上只有小厮侍立,不见客人走动。

丁灵挂着腰牌,无人理她。便上三楼,往唯一开着门的那间去,进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打盹。丁灵走去,“大夫。”

老头一个激灵,半日掀起眼皮,瞟她一眼又耷拉下来,“要开什么?”

听这话的意思——什么都能开?丁灵问,“大夫,我想打听,若是不留心有了……那个——”

“几个月了?”

丁灵一滞。

“小姑娘看着面生,头一回来?给哪一房姑娘问?”老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第几次怀?生过没?留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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