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111)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宣宁哼了声,不耐地重复道,“他死了没?”

伊川身手的确敏捷,昨日大军压进殿外,他很快就发觉不对,领着亲兵杀出重围。

朱雀门近在眼前,却不知从哪里奔出个金吾儿郎,他骑乘突厥战马,驰骋中弯箭劲射,伊川弃马闪躲,最终被赶来的禁卫们按住了。

“所以,他究竟死了没有?”宣宁有些莫名的烦躁,这绝不是属于她的情绪,失控的错落感让她甚至有些惶恐,一定是“她”想问的!

宣宁生了“她”的气,用力锤了锤萧且随的手臂。

“你很在意他的生死么?”萧且随眨了眨眼,忍住了心中的酸涩,放慢了声调,“你怪我抓住了他,是么?”

第88章 迷茫

少年的手指白皙, 很显骨感,他紧紧地攥住边角,手背上凸显着青色筋络,棱角锐利。

宣宁还想着上回他在静听院捏碎飞角石桌的事儿, 这要是把她的床榻给弄散了, 她往哪儿说理去?

“快撒开!”宣宁拍拍他的手背, 好声安慰, “我哪里就怪你了, 不过是想知道昨夜的情形罢了, 你若是累了就去临照阁歇着, 我另外喊别人进来问就是,别在这儿胡闹。”

踩凳狭窄, 萧且随松了手,抻了抻曲得酸麻的长腿, 就这样半撑在榻沿看着她,眸色水光得像洒进细碎的糖箔纸, 清透中带着些怨念, 浓黑的睫一扇扇的,好似受了欺负的小狗儿, 摇着尾巴要找主人为他做主。

“别人哪有我清楚。”他嘟囔了声,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 他干脆些告诉她, 免得她总想着赶他走,“他没死,吐蕃使团一干人等都圈在驿馆了, 伊川则被押入刑部大牢候审, 官家指了刑部侍郎主审, 承江王、临汾王和大理寺少卿辅之。”

“你只晓得关心他人。”萧且随瘪着嘴,而后又碰了碰她的手,冰冰凉的,他扯扯薄被将她的小手遮起来,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李宣宁,楚郢没有死。”

“没死!?”这实在出乎意料,宣宁险些嚎叫出声,“打了十几下都没死?看来‘我’得开始练练臂力了。”

萧且随神情略略严肃起来,“我请陆子彦去处理他,可没想到他已然清醒了,这畜牲死有余辜,我本想着再回去补上两刀,可没想到原来他脖子往下都不能动弹了,所以…我想先问问你。”

一个痛快的死法确实便宜了他,宣宁眼睛亮了亮,问道,“他如今在哪儿呢?”

“官家知晓了昨夜的事儿,他讨不到好处去,蔚园也已经圈禁了。”

云策营和神邶营一并出动,驿馆和三州世子的园子均有重兵把守,就连淄川王府外也围起了飞翎,九门紧闭,长安城风云色变,人人自危。

“这样…”宣宁沉沉地说,“看来三哥气数已尽了,只是不知戚氏一族会不会善罢甘休,连根拔起也少不了一场涤荡。”

看来最近阿兄他们有得忙了,宣宁看向萧且随,他本也应在阿兄麾下大展身手,如今却甘愿只得一个小小驸马之位,不知他心中是否有憾?

少年却没想那么多,他在这儿将就了半宿,脑袋上蓬乱乱的,前头翘着几根不听话头发,看起来慵懒随意,但也令宣宁感到不适。

她伸手去压他的发梢,可那头发怎么也不肯下去,她实在不舒服,下狠手往他脑袋上一按,将那两根头发扯断了。

怎抚得好好的忽然拔人家的头发?萧且随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气,捂住脑袋退后了些,两眼委屈,“淄川王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儿,你做什么要来袭击我?我可是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的啊。”

宣宁当然知道,可她又喜欢看他吃瘪,眼圈儿红红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她随手将头发放在了一边,说道,“谁准你在我屋里过夜的?丹凤阁那么多客舍,你非得栖在我的踩凳?”

萧且随自知失礼,低声道,“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卫缺又受了伤,你身边哪里还有得力的侍卫?我不在这儿守着如何放得下心。”

门外的卫钺:“……”

宣宁一愣,随手拿起一旁的轻衫拢了拢,嘟囔道,“我的长卫可不会趴在我身旁睡呢。”

萧且随噎得顿了顿,又说,“在他伤好之前,我都要守着你。有人来了我自就飞上房梁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法子,宣宁想赶他出去,可想起上回卫钺不听指令的事儿,又犹豫了片刻。卫钺是由北衙门管辖的,要撤换他需有正当理由,那会儿的事他以公主为先,也并不算错漏。

“那好吧。”宣宁大发慈悲地允了,她微微向后一仰,问道,“卫缺的伤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

萧且随正待回答,却听外边脚步声凌乱匆忙,怜光急急贴近了门扉,通报道,“殿下,官家和承江王来了。”

宣宁与萧且随对视一眼,少年眸色慌乱,抚着榻就要站起来,宣宁没好气地抬眼看了看房梁,示意他上去。

还真要跳啊?萧且随站起来,可酸麻的双腿却使不上多少力气,他有气无力地跃起,又“啪嗒”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上。

宣宁“哎”了一声要去扶他。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承江王好冷一双眼睛,险些穿透了排云屏风在萧且随脑袋上凿出两个血窟窿,好让他和楚郢一同去做伴。

一早就赖在女郎闺房里,算是怎么个意思?

木杖砸在地上哐哐响,李槐冷着脸,绕过屏风,目光如刃地看着萧且随,糊涂的珠珠,楚郢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个萧且随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谢先生所言,他早先就赖进了公主府,住了半月都舍不得走。

一大早被人家父兄抓在屋子里,萧且随此生从未有过这样惊慌的时刻,他额角突跳,愣愣地起身行了礼,求助似的看向宣宁。

宣宁咳了声,转转眼睛说道,“唔,其实我喊他来,想问问长卫史的伤势。”

她问道,“阿随,卫缺的伤势如何了,可还能来当值?”

问伤势就找太医问,问值守便问卫钺,找萧且随来做什么,李槐狭长的丹凤眼轻眯,他是瘸了,可不是瞎了,萧且随这鬓角轻散的模样,分明就是将将起身。

萧且随得了她的暗示,忙回道,“卫长史昨夜在跟随殿下的途中遭遇了吐蕃武士的突袭,受伤颇重,现下人在北衙门呢,恐怕要养上几个月的伤才行。”

李意如和谢方行并未将楚郢信上的内容详细透露给宣宁,宣宁只以为他们三方勾结,却并不知伊川和荆西以她为交易的打算,是以她拧着眉,疑惑地问道,“吐蕃武士?”

卫缺的武艺惊人,要重伤于他可不算易事,就算楚郢与伊川勾结上了,伊川也没必要在那关键时刻派几个高手分神为楚郢的龌龊事儿打掩护吧,难道她这儿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要伊川来取么?

宣宁懵懂的小脸上写满的不解正是李意如和谢方行所需要的效果,官家深深叹了一口气,明白了宣宁的确与这些争斗毫无纠葛。

伊川要带走她,自然遣派高手跟着楚郢来寻她的。而楚郢呢,明白她往后就要成为吐蕃王子的玩物,在那般嫉恨交加的情形下,就更丧病地要将她占为己有。

这些污糟事儿入不得她的耳朵,心知肚明的几人都噤了声,李槐只怕她要伤心气恼,忙喊人将他从江南寻来的宝物送上来。

李槐笑道,“阿兄没赶上珠珠的定亲宴,现下给你补上礼物,你可不许恼我了。”

宣宁被转移了思绪,忙昂首问道,“阿兄事儿那样忙,及笄那日就没赶上,定亲宴又不在,那十月初五那日呢,阿兄不会也不在长安吧?”

淄川王虽有嫌疑,却并未落网,再加上谢方行那边的沉船案快结案了,指不定他还得往扬州去一趟,李槐不好把话说全了,犹豫了一下,果然见着宣宁脸色一变,就连一旁递过来的珍贵袖箭也不屑再看一眼,鼓着脸颊,显见是生了大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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