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47)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她又次抬首看横梁,诘问连连,“你为何能飞起来,就你那个上马的力度,上回马球赛,你怎可能被我十哥击落呢?你究竟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呢?!你们幽州是不是心怀不轨了?”

“没有,没有。”萧且随作出着急的模样,仿佛真被这色厉内荏的少女唬住。可他心里明白,若她真是不信他,此刻他已不能安稳躺在葛园贪懒了。

内心深处突然被一缕粘稠的丝线缠绕住,舌尖泛上甜意,他不自禁地看向她的红唇,而后又像被烫住,慌忙撤开视线。

那日的唇舌相织像是染错色的布料,错误的时机,错误的人,却莫名纠缠出一段色彩旖旎的绸缎。错乱的梦境更是不受掌控的狂乱,再奇异的媚药,再醇厚的芬香,也抵不过她此时此刻的真实灵动更能让他…

萧且随想起方才的梦,再看见身前的女郎,面上腾然火烧,捏在毯上的手紧了紧,盖住了腿。

真奇怪,她与萧且随相处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怎会有这般失语尴尬的时刻,她转转眼睛,打量着四周,问道,“没有事儿瞒着我?”

萧且随眼见她四处探看,急忙说道,“当然,倒是你,你为何让卫缺跟着福康公主,莫非你早知道她要对付我?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个飞虹呢?”

那小娘子霎时想起了来这儿的缘由,脸色骤白,一把抓住了萧且随胳膊,红唇翕动,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未愈的伤口令少年疼得长嘶了一声,下意识要挣开她,可见到她怔忪失语的眸子,又收回手掌,蹙着眉,“怎么了…”

“她死了。”宣宁抬起迷茫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阿随,她死了!就溺在荷花池中,和前世的福康…还有、还有,昨日奏报,陵川堤坝崩垮,庐江洪水泛滥成灾,我阿兄被官家怪责、被百官弹劾…阿随,我…”

少女浑身一颤,萧且随忙回握过去,她的手是这样冰冷,少年垂眼看了看,小心地将她的手拢进手掌,“别怕,李宣宁,你慢慢说,我在听。”

她不是怕,只是第一回 感到自己确实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不自知。

“她”来的时候所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正在一一应现,“她”说萧且随登马儿会摔着腿,她扶了他一把,虽过了这一劫,可几日后的马球赛他依然“摔伤”。

宣宁也和前世一般与楚郢定下了亲事,及笄那日阿兄虽没有在席间与她争吵,却还是在翌日从司天台下手干预。

还有这回的春日宴,飞虹的惨状与前世的福康如出一辙。

甚至阿兄信誓旦旦说过一切他心中有数的陵川堤坝也塌了。

她开始怀疑,莫非“她”的到来并不能改变历史原有的车辙,莫非她仍会走上和前世一样的征途?

想到“她”毫无生气的眼睛,宣宁忍不住地战栗,她不愿变成那副模样。

她想找“她”,可萧且随打碎了菱镜,“她”再也不见了。

“是楚郢!”少女噙着泪珠,语带哽咽,“是楚郢要杀人灭口。”

他见到她的泪珠,已经慌得不成样子,萧且随从她袖中摸了摸,拿出丝帕递过去,可她却依然失神地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斗大的泪珠顺着白腻的小脸儿滚下来,一串儿整齐地滑过下颌线,滴答落在他的手背。

他只好捏着那香喷喷的帕子,绕开眼角那精致的花钿,在她脸上轻轻揩了几下。

“是楚郢,你可有证据?”

——

事发那日,公主府来了个不速之客。鸿镂淑院

“你怎么会来?”

宣宁正因为飞虹身死的事儿去了一趟县尉廨,回来又听闻了阿兄因陵川之事被官家怒斥之事,满脑子官司,哪有空和朝晖公主掰扯些小儿女的心事。

可朝晖公主面色沉静,与平时大不相同。

“我来告诉你,是谁杀了你的青衣。”

撷草苑灯火葳蕤的夜里,两个被血脉牵连着的小娘子头一回并肩抵头,喁喁低语。

朝晖公主不管宣宁是什么脸色,径直说道,“你大概是个瞎子,自己的青衣觊觎着楚郢,你却毫无知觉。”

宣宁讶异地瞪眼,“什么?”

“你的青衣与楚世子有来往,我大概在两月前知道了,那日我禁足刚解,正想去西市逛逛,走到坊门口,见到你的青衣鬼鬼祟祟…”

她顿了顿,其实那时她只是想抓宣宁的小辫子,于是派人跟随着飞虹,见到她一路往南曲过去,直去了蔚园。

“而后我便对她上了心,几番观察,那女郎显然对楚郢的情义,只是我想着你嫁给楚世子之后,她难免也为妾,也就没有管太多。”

朝晖肃了肃脸色,望向宣宁,“她为你的青衣,本就身份不同与其他侍女,加上她又爱慕楚郢,只待你嫁过去便可与情人朝夕为伴,如果这世上还有谁的事儿能让她甘心被驱使,那这个人一定就是楚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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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坦白

“朝晖公主与你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么, 为何要告诉你楚郢与飞虹有来往的事儿?”

宣宁也这样问过她,从前宣宁只以为朝晖沉溺于儿女情长,因为楚郢总对她横眉冷对。

可她却不是。

朝晖道,“当然是因为咱们都姓李, 而那个男人姓楚。你上回在蘅芜院的话, 确实有些道理, 人都是会变的, 我自己尚且不知十年后的自己会是如何模样, 又怎能与他远赴荆西, 将自己置于无法挽回的地步。宣宁, 自我见到他与你的青衣不清不楚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青衣就算身份不同, 也不过是奴婢,朝晖一向傲然, 绝看不上婚前就与奴婢私相往来的儿郎。而自己这个宣宁妹妹,因为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 竟对她撒谎说已有了楚郢的骨肉。如此耽于情爱, 朝晖作为姐姐少不了提点一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至于宣宁听不听得进去, 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

五方蒸饼下肚, 那小娘子才感觉好了些, 宣宁鼓着小脸,拍拍胸膛咽下了嘴里那口饼,接过萧且随递过来的酥茶轻抿一口。

香滋甘美的奶酥茶滚入喉中, 甜腻充斥味蕾, 宣宁却再感受不到每回吃甜食之时那魍魉微微的抵触感, “她”真的不在了。

宣宁微不可闻地叹气道,“好甜。”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少年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她有些好转的脸色。

茶足饭饱,宣宁困意上头,举袖打了个哈欠,“昨日阿兄被押进了御史台,我与阿嫂晨起去打点,回来她也病倒了,册儿和翠微又从书院跑走,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我在阿兄府上忙了一天,只吃上了两只米饼。”

找了“她”一整天不出现,宣宁就连晚上也没睡好,直到天方鱼肚翻白,才想起或许与那镜子有关,便略略收拾收拾到葛园来了。

宽大的手掌上摊着薄薄的面饼,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筷箸,将一块清水羊肉捻入面饼中,刷上辣酱料,再依次加上些葱丝、青菜叶一并卷好。

简单的羊肉葱卷递过去,小娘子扬脸对他露出笑容,也顺手将一只啃过的油果子夹进他的碟盘中。

促狭鬼,就夹自己吃剩不要的给别人,也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少年横过去一眼,小娘子方才哭过的眸子还染着些许绯红,玉雪白皙的面上笑靥似锦,她眸中水波轻转,落在那只果子上,黄澄澄的油果滚着白芝麻,上面还留着一排小小的齿印。

他的心砰砰跳动起来,若能每日晨起黄昏都能见着她,他便是吃一辈子这油滋滋、臭烘烘的果子又如何?

于是他在她的注视下,夹起它放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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