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97)
就在他终于觉得自己有时候的行为确实值得唾弃的时候,安静的院子里忽然生出几分动静来。
傅平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见,那一瞬间他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自己的仇家、钟延川的仇家、天玄卫的仇家抑或是......翻墙进来的贼。
可当他无声无息站在房门后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很熟悉的一个声音,娇娇软软的。
她说:“春香,我将这玉坠子丢进湖里,那杂种真的会跳下去么?”
第八十三章
这座位于钟府偏僻角落的一处小院, 从建府之初便一直荒废着无人居住,鲜少有人过来。
后来被钟延川用作天玄卫偶尔下榻之处后,便更没有人往偏院这边来了。
所以当站在门后的傅平听到院内有人密谋将玉坠扔进湖里的时候, 一双凌厉的眉挑了挑, 眼里浮现出几分兴味。
办事干脆利落从不废话, 操练出的天玄卫每个人都有一身好功夫。
自打下了九龙山入了京后,这三年傅平凶名在外, 旁人常说他是钟延川的得力手下。
也正因为傅平是得力手下,所以他鲜少踏足钟府, 甚至连前几日入刑事堂被罚二十鞭也是头一次,更别说见过钟府的家眷了。
此时听到小姑娘的这番话, 傅平颇有些意外——
原来外人所道家风清正的钟家也会有着这样一位算不上心狠手辣但确实有些恶毒的人。
傅平站在原地想了想, 然后轻挪几步靠近窗户, 推开一条窗缝。
虽说自己在钟延川手下干事, 可早在三年前下山之时他便同钟延川说过,此番应他之请下山练兵,只是为了帮师傅还一份过去的人情。
但这份人情, 也只需还十五年。
傅平需要在十五年里替钟延川练出一直能上战场的天玄卫。
而钟延川只能命令傅平练兵办事,并不能让他效忠于钟家。
十五年后天玄卫练成, 傅平与钟延川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所以此时此刻在钟府听到的这一切,傅平并没有什么围观主家家务事的感觉, 他只当自己是一位旁观者,即便眼前没搭戏台子,却有人在唱一场戏。
毕竟躺在偏院养伤的这几日他无事可做, 除了隔三岔五轰出去几个手下之外,傅平闲的得感觉自己脑门上都快长出霉了。
送上门来的戏哪有不看的道理, 虽然不知演的这出是不是一场好戏,但他依旧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靠在窗边,好整以暇看着院中湖边鬼鬼祟祟的两道身影。
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姑娘。
高的那个面容姣好衣饰华贵,流云髻间簪着对称两根翡翠芙蓉步摇,通身一副贵女模样。
而矮的那个着一身丫鬟装,头上虽不似身边人簪着华丽步摇,但也有着几朵珠花点缀。
“春香,你确定这玉坠子就是那杂种命根子似挂在颈上的那个?”
先前说话的那道娇软声音再度响起,傅平看见那个高个子贵女微微侧身,同身边的矮个子说着话。
“可别不是什么不重要的物件,让我白费了这番功夫。”
“大小姐,这玉坠子是我找人从离芳院亲自取回来的,她们母女穷酸得要命,除了小杂种带着的这块玉坠子,旁的哪儿还有什么首饰?”被叫做春香的小丫鬟声音嘲讽,“小姐放心,我早就让小六子守在离芳院的门口了,来之前他刚传话给我,说那杂种此刻正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话音落下,春香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姐,声音压得低了些,“定不会让小姐白费功夫。”
第八十四章
早在傅平跟着钟延川下山之前, 师傅就曾给他说过钟家的一些事清。
这位寒门出身的户部侍郎丝毫不像旁人那般三妻四妾,自打十一年前同王尚书之女王涟成亲后,钟家自始至终就只有王涟这一位夫人。
成安十七年, 钟延川同王涟成亲, 一年后王涟诞下一女取名为钟鎏。
同钟家相熟的人都知道,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侍郎十分喜爱自己的女儿,不但吃穿用度皆是尽所能的上乘之品, 甚至还特意请了高僧替她祈福。
虽然傅平在钟延川手下三年里从未见过这位钟家大小姐的模样,可当他听到那个名叫“春香”的丫鬟口中所言与称呼后, 立刻便猜到了眼前的这位贵女应当就是钟延川那位十分疼爱的女儿。
可师傅说过钟延川从成亲到现在,这十多年间府上只有一位夫人, 也只诞下一位小姐。
傅平神色淡淡, 抱臂侧着身子靠在窗棂边, 视线顺着窗户缝隙落在湖边的钟鎏身上。
可既然只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小姐, 那她们主仆二人口中的那个“杂种”又是谁?
——“她们母女穷酸的要命。”
——“除了小杂种带着的这块玉坠子,旁的哪儿还有什么首饰?”
春香那些极尽贬低的话落在傅平耳中,除了能听出她们主仆二人对口中这一对母女的态度之外, 根本听不出什么其他的含义。
但不等傅平反应,就听到窗外忽然传来一道与钟鎏春香都不同的声音。
说话的人兴许是一路跑过来, 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一呼一吸间断断续续说出挤出几个字:“钟小姐!”
傅平闻声抬眼,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
那人在看见站在湖边的钟鎏二人后, 稍有些凌乱的步伐骤然停了下来,有些惧怕似地在原地站住了。
但下一刻,许是看到了钟鎏手里正拿着的东西, 来人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苍白着一张脸小步走到她们面前。
她两只手交错叠在身前十分不安地绞动着, 骨节被手指捏得泛着青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颤巍巍的,叫人听起来有些发虚,“你......你们能不能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话音落下,春香便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哟!我当是谁呢?说话这么趾高气扬。”她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小杂种呀。”
听了春香的话,小姑娘的面色白上加白。
她的嘴唇嚅嗫了几下,却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一双眼频频看向挂在钟鎏指尖的东西,嘴里小声又重复了一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
钟鎏忽地一笑,一把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春香。
她倾身凑近小姑娘,说话的语气十分疑惑,“什么是你的东西?”
“我手上这块不知从哪条狗身上掉下来的泥坠子是你的东西吗?”
“它......它不是泥坠子!”
瘦瘦小小的姑娘被钟鎏凑近的动作吓得往后一躲,她急着一双眼反驳,仿佛钟鎏手上的东西真是自己的命根子,却未曾料到自己脚腕忽地一扭,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湖边被浸润的湿土将原本朴素干净的裙摆染脏,月牙白的绣鞋边挂上一道十分刺目的黑。
钟鎏见状,十分好心情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指着地上的人扭头对春香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自己竟能将自己绊倒?”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春香闻言,也跟着笑起来,她附和着自家小姐,出言极其尖酸刻薄,“这一幕要是被旁人看到,兴许还要被当成笑话拣出去听个乐呢!”
话音落下,主仆二人双双笑出了泪。
就好像这位不小心摔倒在眼前的小姑娘是什么惹人笑的乐子一般。
坐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被人笑得抬不起头,她用力抿了抿唇,然后挣扎着想要撑着站起来,却不想一旁的春香十分眼尖看出了她的意图,直直抬脚便踩上那只陷在泥土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