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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26)

作者:风声过处 阅读记录

在这气氛中,窦尧缓缓立直了身板,挺胸,昂首,还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衽,两个袖子拍一拍,最后又扶了扶自己的幞头,好似刚洗浴出来,烨然若神人。

“都回自己原座,继续考试。”

“适才举报舞弊,和被举报舞弊的,那三个人,跟随我来。”

言下之意,指的是裴陡行、李蓬蒿、权鹤一三人。

考生不待胥吏驱赶,一个个都自转头,闷声寻座位回去。好几个甚或踮起脚,踩在棉花里似的,唯恐发出声响,引得那位疯癫不作人样的吏部尚书注意;胥吏们也都服帖了,头不敢抬眼也不敢往上斜,过去一个胆大的,要将瘫软在地的乌鸡痣搀走,近到窦尧被灯火拉长的阴影里,竟也害怕得发起抖来,好不容易将人拖开了,一步一步都好像跪在荆棘地里,恨不得当场埋下去。

就在这当口,一个声音破空响起。

“报窦尚书,起火期间,有人趁乱传义舞弊。”

所有行动迟迟的考生与胥吏都僵住了。他们回头,看见一个胥吏英姿拔萃地站在窦尧面前。

是江两鬓。

关于吏部尚书的这一出发癫,李蓬蒿很是了解。这是窦尧一贯的路数——要想不被人唬,就得先行唬人。

吕侍郎不在,他一个吏部尚书来礼部的省试,显然是临时受托,以“权知贡举”的身份到这考场中。上面换了人,下面的不熟悉,配合起来运行起来势必有很多不方便,但这是科举,没多少时间再去细细磨合,所以先立个官威最要紧。

还有个更要紧的考虑,就是裴陡行。唐朝科考规定,考官与考生不得有任何私关系,否则为了避嫌,相关考生应去参加“别头试”,是不可以和有亲故关系的考官在同一考场内的。

窦尧这下临危受命,撞上自家女婿,又来不及转到别头试去,不出事还好,一出事难免要落人口舌。偏偏这裴陡行还真的作妖,闹了一出科考举报,报的还是自己的前女婿——两女婿缠斗,他窦尧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真有点进退维谷的意思。

为今之计,得让全场的考生和胥吏闭嘴。能出去嚼舌根的,只有这帮人。得让他们出去了,无话可说,即便要说,也不是着眼于他和裴陡行以亲故身份出现在同一考场内,而是说些别的——别的,能够盖过这所谓徇私之嫌的事情。

因此这出戏就来了。狂言狂语,抓一个胥吏,当着未来女婿的面,说要另许婚事。这让人出去说,一开口,也便会是:那窦家的尚书简直是个疯的;窦尧看不起裴延龄的儿子嘞;科考考场上说的,要另配给别人呢,我看,这婚铁定成不了。

说这些“别的”,也就盖过了身份敏感的问题;即便真提到,也是一副势不两立的印象,很难想到这两人会暗通关节。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亲家——裴延龄的颜面就被害了。但依窦尧的个性,真会顾虑裴延龄的脸面么?

还真说不准。

李蓬蒿苦笑,心中暗想: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有变。

他想起了父亲对这位吏部尚书的评价:“看不懂。跟他同僚再长时间,也看不懂。朝堂上若有一百个裴延龄,倒也罢了,一百个裴延龄,定是互相啃噬,共残而尽。可他窦尧——一个就足够,兴许百年也只能出他这一个。不上也不下,不奸也不忠,有时痴呆愚钝,有时还发疯,但他就是一直能在那里,各种刀枪剑戟,斗完了,全部都倒塌下,唯他还在那里,干干净净,独善其身,不上也不下,不奸也不忠,有时痴呆愚钝,有时还发疯——看不懂,看不懂。”

日入五刻,天已经全部黑尽。江两鬓挺身上前,向窦尧报告了所谓“趁乱传义舞弊”的八人。

“你意思是,这八个人,在适才火起的时候,趁乱传递,将自己写好的诗赋,给了其他的考生?”

窦尧一字字问道,眼睛锥一样咬在江两鬓身上。

“是。”江两鬓沉喉回答。

“你怀疑他们是枪手?”

“是,入场替人作答的枪手。”

“你记住他们了?”

“是。”

“怎么记住的?”

江两鬓没有接上。

“火起的时候,全场大乱,胥吏和金吾卫都自救火,考生一个个纷窜,如此多人,如此混乱,你怎么记住的?”窦尧继续发问,刀一样,把把刺向江两鬓要害。

又紧跟一问,直击心脏。

“你哪里人,口音很怪。”

江两鬓说的是洛阳正音的大唐官话。自从加入特案组、接到前哨任务,他就开始了这官话的学习。可惜时间有限,即便穿越过来后在吏部耳濡目染了好些时日,还是很不如意,说出来一口一千两百年后普通话和东北口音混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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