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几步走到床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丢到他身前的被子上。

“签了它。”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沈知戏低头看去——《身体调理与监护协议》。条款细致入微，规定了他的作息、饮食、医疗检查，甚至情绪波动都需要在专属医生的监控下。与其说是协议，不如说是一份将他的一切都置于陆沉掌控下的“饲养手册”。

他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钢笔，指尖微凉。没有询问，没有反驳，他只是在乙方签名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沈知戏”三个字。字迹与原主一般无二，带着一种柔顺的脆弱感。

在他放下笔的瞬间，陆沉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拿起协议。

可那带着威士忌醇香的指尖，却“无意”地、轻轻地擦过了沈知戏握笔后尚有余温的手背。

那一触，冰冷，且转瞬即逝。

却像是一点火星，落在了沈知戏沉寂的心湖上。

他能感觉到，属于“影帝沈知戏”的灵魂在冷静地审视着这一切，分析着角色，规划着表演。而属于这具身体的本能，以及那份涌入的记忆所带来的残余情感，却让他的心脏微微紧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恰好撞进陆沉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男人正看着他，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沈知戏凭借顶尖演员对微表情的洞察力，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于审视一件物品是否完好的……专注。

“记住你的身份。”陆沉拿起协议，目光在他与记忆中白月光相似的眼角处停留了一瞬，声音冰冷，“安分点。”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卧室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仿佛将沈知戏独自锁在了这个华丽而逼仄的世界里。

沈知戏缓缓抬起手，看着刚才被陆沉指尖擦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属于顶级烈酒的气息。

他轻轻摩挲着那片皮肤，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唯有自己懂的弧度。

戏幕，已然拉开。

而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演员”，将在第一个片场，扮演一只羽翼被染成他人颜色、囚于笼中的金丝雀。

只是，这一次的演出，必须以他的“终老”和“死亡”来杀青。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仿佛仍在耳畔回响，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玩味与决然：

“替身么……有意思。那就让我看看，这场‘戏’，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第2章

【系统，调取关于“阿阮”的所有已知信息。】他在心中默念。

【指令收到。信息传输中……】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伴随着几张清晰度不一的照片。那是一个笑容明媚如春光的女孩，眉眼弯弯，气质干净温暖，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仿佛盛着星光。确实，他这双眼睛，在神态放松时，与照片上的女孩有五六分相似。

阿阮，陆沉的青梅竹马，是他灰暗童年和少年时代唯一的光。但在数年前，她因一场意外香消玉殒，成了陆沉心中永不磨灭的朱砂痣。

而他沈知戏，就是靠着这几分相似，才得以栖身于此，成为一个拙劣的、有体温的替代品。

“模仿……”沈知戏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一生都在模仿他人的人生，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依旧如此。

他开始在别墅里“探索”。与其说是探索，不如说是熟悉“片场”和“道具”。

主卧隔壁，是一间被锁起来的房间。透过门缝，他能闻到一丝极淡的、与陆沉身上雪松香不同的，一种清甜的花香。那是阿阮曾经的画室，如今成了禁忌的领地。

客厅的展示柜里，摆放着阿阮获得过的芭蕾舞奖杯，擦拭得一尘不染。书房的书架上，夹杂着几本她喜欢的诗集。甚至餐厅的角落，还放着一架她曾经弹奏过的白色三角钢琴，琴键光洁如新，显然有人定期精心养护。

无处不在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陆沉的执念，也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沈知戏牢牢束缚。

他走到餐厅，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茶具套装上。记忆提示，阿阮擅长茶道，尤其喜欢在午后为陆沉泡上一壶手磨咖啡或是清茶。这也是“沈知戏”需要学习的“功课”之一。

一个苍白的、病弱的替身，学习着阳光明媚的白月光的技能。何其讽刺。

沈知戏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得过份的手腕。他烧水，温杯，取茶……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他在调动自己曾经饰演过的一位古典茶艺师的肌肉记忆。

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他过于冷静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