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掌印太监的朱砂痣(166)

作者:话旧时 阅读记录

时间和谣言,可以消磨掉各样的情感,从前确定了的皇帝的念头,如今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他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白总兵。

白总兵的威胁并非一句空话。如果他坚持下去,受到弹劾,事件又情形严重,便极有可能因此万劫不复。

王咏冷冷地看着他,咬牙道:“不许两人分兵。”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阳上的镇守太监,职权高于你。”

此时此刻,他能拿来压制白总兵的,也仅仅是自己的官位了。

他在边区,在朝堂,都已经孤立无援。

白总兵冷笑道:“我不听你的又能如何?你不过一黄毛小儿,刀砍斧锯之人,偏要胡闹,难道我们要陪着你一起获罪吗?”

王咏道:“只怕听了你的,才是拉着大家一起送死。”

他知道白总兵打着什么主意。这也是大齐兵将的老毛病了。

对于来犯之敌,他们等闲不愿出手,反而会龟缩在城池之中,任凭敌人劫掠百姓,满载而归。

他不能容忍这个。

为了那场十几前年,真实如另一个人生的幻梦――

“梦”中的历史,他只是懵懂地记着,可在大齐生长起来之后,他便明白了,继而恐惧,再就是愤懑。

他已经亲自做了这么久,想要将外敌死死地关在国门之外,或者追寻着他们的踪迹,一路打到敌人的国土上去。

因此,他无法容忍白总兵抱持的念头,与国土、百姓相比较,似乎自己的安危已经不再重要。

王咏道:“只要我还在,要塞必须要守,若你不愿,那便弹劾去吧。”

两个人谈不拢,争执几句后,又撕打起来。

张巡抚连忙上前劝阻。

谁知两个人这次打红了眼,连他也卷进去吃了几个拳头。

幸而他们刚刚打过一场,体力都有削弱,四下兵丁赶紧上前,把这文臣给拖了出来。

张巡抚捂着浮肿发青的眼眶,狼狈地靠在亲兵身上,愤怒道:“都胡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甩袖而去,提笔写了奏章,弹劾王太监和白总兵,把他们这些“如同儿戏”的举动全都记了上去,命人飞马送信回京。

·

京中来人时,已经过了五日。

他拿着圣旨进入官衙之时,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场打斗。

王咏和白总兵,为着王咏暗地里私自将一个副将调入要塞的事情,动起了刀兵,从堂中打到庭院。

官衙正堂里桌椅等物碎了一地,大门破损不堪,墙壁上刀剑痕迹触目惊心,张巡抚等人缩在角落,精神萎靡得厉害。

来使慌忙命身后旗校把他们两个拉开,要两个人跪下接旨,一顿训斥之后,当场将王咏调去随都行宫的御马监里。

其实旨意瞧着是在训斥他不顾大局,比起白总兵受的责骂,实则更像皇帝在训斥自己的儿孙,并没有多么严重,王咏接了旨,却微微有些发抖。

他带来阳上行省的,本没有多少东西,收拾收拾也就成了。离去时,只有一个张巡抚送他出城。

王咏拉住张巡抚的袖子,叮嘱他道:“白镇台虽怜悯下属而不贪功,却目光短浅,不足以作为统帅,万望张抚台请圣上示下,梁公、钱公,二者调来一人,此处便不用再忧心了!”

张巡抚敷衍地说:“好,王太监还请放心。”

他态度实在明显,王咏心知他很可能不会这样做了,长叹一声,放开了手。

·

随都路远,路上府州县等的官员,从前闻听他巡查至此,都争相来迎,如今竟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过崇奉行省时,王咏投宿驿馆。

时值傍晚,斜阳倾没,沉云翻滚而上,携着浓重的紫黑,将天边缓慢地覆盖住。

整个驿馆只住了王咏一人,房间里灯火寂寂。王咏睡不着,又没什么能拿来散心的,坐在房间里闲得快要长毛。

他干脆讨个灯笼,走了出去。

驿馆后是大片荒野,荒草繁茂得很。王咏闲逛时,忽然踢到一个小小的土包。

他好奇心起了,举着灯笼望去,只见土包后歪歪斜斜插个石碑。

那石碑也极小,若是作为谁家坟前的碑,只怕后代要被嘲讽不敬祖宗了。

王咏绕到前面,发现那竟然真是坟墓前的碑,上有文字,依稀可见潦草的“陶兴叶奉得之墓”。

他不禁怔住了。

自和叶奉得熟识之后,王咏多次邀请他做官,都被叶奉得拒绝。而他看好的传奉官,则真的如叶奉得所言,被当做弊病撤去了。

他知道叶家人因叶修媛害人,全家获罪,俱被流放,心里也曾惋惜。这次他被调任行宫,原也打着找机会探望叶奉得的主意。

可那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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