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19)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罕见地,我对公爵日来的情绪波动产生兴趣,毕竟它们向来稀少,且被很好藏匿在他的面容之下。所有行为皆有迹可循,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四处闲逛,尝试找到相关联的事物。在进行过程中我不抱太大希冀,既然不可暴露在视线之下,真正绝密的场所会被完美地隐藏。不过我难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到处看看权作放松消遣也不是坏事。

庄园内房间众多,我一直知晓这一点却从未直观地亲身试验,直到这次心血来潮的尝试,我才发现也许长久以来我太过忽视自己的生活,以至于对太多事物视而不见。在整日漫无边际的摸索后,森林中最为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我发现一座白塔。约莫有四五层楼高,表面灰白,爬满干枯的爬山虎的枝蔓。在盛夏这场景想必挺美,而寒日里,这些枯枝消瘦纠结,密密麻麻地打绕,只给人以荒凉破败的意象。

我讶异于之前没有见过它,从高度上讲,它应当是颇为引人注目的,当我回望四顾时才发觉,不知不觉间我已走进树木深处,它们高耸守卫,从我房间的角度,把它挡得严严实实。

塔门上了锁,由于工艺限制,远没有那么精巧安全,我试探着设法找来工具尽可能完整地打开了它。门寂静无声地被推开,阳光先我一步跻身而入,光照到的半空飞舞无数细小的微尘粉末,而在更前方它未曾触及的阴影里,伏卧一架旋转阶梯,看不见尽头在哪里。这座塔看上去年久失修、罕有人迹,我猜测其所有者是为了使它不起眼,故意不加清理,而理论上应当是尽善尽美的公爵庄园中出现这样一座建筑,本身就很值得玩味。

我踏上台阶,光线转暗,阶梯回旋着向上延展,周身无光源,既无平台也无窗子,在一片昏暗中只有抬头能看见遥远的一圈光亮,来自塔的最顶层。楼阶渐不见了,吞没一切的黑暗无声在我身侧涌动,像无从察觉的暗流,我在山窟一般的阶梯向上,扶着墙壁极慢地移动,仔细不被绊倒。整个过程很漫长,使我不禁猜测起其设计者当初是出于何种心理如此布置,每一次上楼的过程都谨慎严肃,充满从冗长晦暗甬道重返人世的仪式感。

过了个关口。先是漏下一条细长三角形的光,垫在台阶边缘,而后扩大、明朗,连片铺满台阶,我脚下的光达到最亮,楼梯被抛在身后,我终于踏足塔顶。纯白,绚丽,耀眼。没有分隔的墙壁,这是间空旷整洁的屋子,置物算不上少却不杂乱,目中所及都被归理整齐。我正对面的,即楼梯正对的墙壁正中开了一扇窗子,阳光透过玻璃毫无遮拦地烙印在木地板上,是一架倾斜泛白的四边形,明晃晃地映入视网膜。光边缘一小片稍暗的地方立着木头制的脚架,上面罩了白布,我猜那是画架,把布掀开来发现果然如此。画布上用红色颜料勾勒几笔,还未成型,暂时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右手边直到墙壁空无一物,往左侧看,一边墙角密密摞着些白罐子,另一边墙角拥挤地挨着摆放了什么有棱角的东西,同样被白布罩住,看不见内容物。

我往白罐子的角落走去,它们是锡制的,一些封住了口,一些没有密封,我打开了几个半阖的看了看,里面没什么稀奇,只是各色的颜料。现在未明的东西只有一件。我往另一侧墙角去,掀起遮盖的白布随手丢在地上,自己也坐下来查看。那是一些背扣着装裱过的画,同样鎏金雕刻玫瑰枝的画框,尺寸不一,外侧到内侧依从小到大排列,最小的一个不及手掌,最大的有一臂长。从最小的一幅开始,我将画框翻转过来,看到一个人的下半张脸,鼻子、下颚都是草图般勾勒的线条,只有嘴唇部分饱满、鲜红,沉默地面向我。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我碰巧找到的地方想必是完全私密不可打扰之地,我的到来全不占道德,只能徒然扰乱平静。但换而言之,此时退缩毫无道理,我并非每次都能找到这样的地方,白塔仍处于庄园内部,即便位置偏僻,其主人也没有第二个人选。因此我丝毫犹豫都未,继续向下翻去。下一幅是某人的左手,从小臂开始绘制,臂腕、其余四指依旧是线条勾勒,而小指生动鲜活,指甲淡粉,连边线都一清二楚。其后一幅是从背后看的视线,肩部往上,这次是头发,唯有黑色鬈发占据画幅中心,柔顺地附在形状优美的头颅,每一个卷曲都在光中变化,灰暗或发亮。

每幅画只是身体的一部分,没有模特的正脸与全部体态,对象无从辨认,我越往下看越明白,这些画都是为一个人而作,其中感情没有变化,一样压抑、狂热而向往,假如画者真是公爵,很难想象确实是他为某人作了这些画,他用纯粹的美的笔触描绘这些画,不涉及更深层的隐喻之类,只是单纯的、令人动容的美,有些画即便没有只字片语,人们却能读懂它的一部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