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17)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范棨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看着谢昕,想到的是楚帝的那番交代,但又不敢随意揣度楚帝的意思,只能小心地说道:“我……我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人,我受人之托,将这箱子送往梁州。敢问这位爷,您没有进错地方吧?”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谢昕就全懂了,他这才开口,但眼睛仍不看范棨,“这是哪里?走了几日?”

范棨道:“快到槐岭了,将近走了两日。”

谢昕怔然,他竟然睡了两日?

范棨见他又不说话了,再一看他衣着的料子似是珍品,模样气质也是上佳,便猜他定然是个有来头的,一时也不敢再主动开口,只是这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他。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不知多久之后,谢昕终于朝范棨看了过去,“秦祯真的是让你把这口箱子送去梁州?”

范棨听他直呼楚帝的名讳,顿时吓得心跳都快了许多,连连点头,“是,是。”

谢昕喉间忽然溢出一道嗤笑。

范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笑,他想了又想,将刚买的烧饼递了过去,问道:“这位爷,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咱们现在只是打个尖小坐片刻,待会儿还有路要赶,今夜得转乘水路才行。”

谢昕没有接,他稍稍回神,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范棨,范棨迎着他的目光,忽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问道:“这位爷,您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吗?我们是在宫里见过吗?”

“没有。”谢昕果断说着,他顿了顿,又问:“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觉得您看着面善。”范棨尴尬地笑了笑,再一次地递上烧饼,“您要不先吃点东西?两日没出箱子,定然饿得很了吧?”

谢昕听着客房外嘈杂的往来人声,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范棨道:“圣上只说,箱子里装着的是对他而言极为要紧的内容,让我一路上千万小心,别磕着碰着。”

他说着,又赶紧看了一眼谢昕,心里怎么想怎么都不大敢信楚帝私下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有劳了,但是不必了。”谢昕淡漠的脸上依旧没有看到半分转变的神色,他绕开范棨就要出去。

“等等!”范棨眼疾手快拉住他,“您不能走!”

他拽着谢昕往客房里走了几步,先把房门关上,自己贴在了门后将这里堵住,道:“我受圣上所托,要将您送去梁州。”

谢昕没有强行去挣脱他的阻止,而是平静说道:“你们回去就好了,我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圣上说,给您留了信和念想。”范棨指了指他鼓囊囊的胸口,“您看看,是不是都在那里。”

谢昕这时才察觉胸口有异状,他掏出来一看,是个扎紧了束口的香袋和一封信。

范棨看着他读完了信,那本就阴郁的一张脸愈加覆了一层寒霜。他目不转睛地以一种偷窥的姿态注意着谢昕的五官和神色变化,心头隐约浮起一段久封陈事之中的记忆。

谢昕绷着情绪将信上内容扫看完毕,再将香袋打开,见里面装着一缕乌黑的发丝。

他竭力压制的气焰因这一截断发而彻底爆发,对范棨森寒说道:“让开。”

范棨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变突然,可楚帝既然将事情交给了他,他就得尽责做好。

“不行。”他摇头,这一刻的决心已经让他不再惧怕谢昕带来的低沉压力。

“我叫你让开。”谢昕尽量对他心平气和,只是言语冷漠地又重复了一遍。

范棨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三分的猜想上升到了七分。

谢昕看他不为所动,也不再多言,直接将他扒到一旁,开门之后大步踏出。

“三哥!”范棨忽然在身后喊道。

谢昕脚下顿住,听他又问:“三哥,是不是你?”

这张面孔与范棨记忆之中的相貌有些出入,但沧海桑田这么多年,即便是样貌略有差异,那些烙刻在骨子里的神态与气度却绝不会变。

他们之间也就隔了两三步的距离,范棨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背影,顾不上问他这些年的经过,只是说道:“你听圣上的,跟我们一起回梁州去。”

谢昕始终未答,他甚至连回头都不曾,就这么渐行渐远地离开了范棨的视线。

范蔚熙与范芮买了干粮回来时,就见范棨的客房房门大开着,他坐在门口,双眼空洞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客栈大堂。

“叔父!”范蔚熙快走过来,担心问道:“您怎么坐在这儿?”

范芮朝客房里边一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口敞着盖的箱子,疑道:“爹,那箱子怎么开了?里边的东西呢?怎么只有几床厚棉被?”

两人一前一后地问着,范棨稍有回神,叹气道:“没什么,那箱子本来就是空的。”他扶着范蔚熙的胳膊站起来,拍拍衣上的灰尘,说道:“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吃完了,就回梁州。”

“爹!”范芮看看客房内大开的箱子,又看看他,问道:“这箱子不是说很重要吗?咱们不带着了?”

“不带了。”范棨将谢昕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慢声说道:“风月自有痴人在,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第139章 截杀

宁远边营外,一匹快马驰骋如飞。

“什么人!”营前的看守军得了瞭望台上斥候的提醒,远远便喊。

来人高高举起手中信件模样的东西,等到离得近了才喊:“扶阳驿站的军报!速让我见钱帅!”

钱一闻看完信上内容,拿出了之前留着的信件,两相对比着一细看,落款的印记正是一模一样。

帐外这时有人请示:“钱帅。”

钱一闻赶紧将信件收好,道:“进来说话。”

来人名叫解同合,是前不久调来宁远大营中做参事的,他也不拐弯,直接就道:“方才那封要紧的军报,是宁相的信吧?”

钱一闻嗯声,解同合又道:“臣对镇北王的事情略有耳闻,此番觉得是个机会。”

“我写一份奏折呈给圣上,请圣上定夺就好。”钱一闻话才说完,解同合就摇头,“不妥。”

钱一闻问:“那依解参事看,要如何才行?”

解同合道:“恕臣直言,钱帅你手中虽然有江不倦那些私相授受的信件,可到底不能将程新禾彻底拉下水,所以依臣看,钱帅可以与镇北王面议一次。你主动示好博取他的信任,假以时日就能从他那里拿到他与朝臣往来的实证,这难道不比一封奏折更为有效?”

钱一闻问:“你让我去一趟朔方?”

解同合道:“钱帅若是专程去一趟朔方,未免太过招摇,容易引来其他人猜疑遐想,不如在宁远和朔方之间选个地方,约镇北王外谈。”

他看了一眼挂在帐壁上的朔北地图,道:“钱帅觉得雪莲谷怎么样?”

钱一闻顺着他的话一想,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好,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朔方。”

今年入秋后,格里部一直安静,程新禾得空闲暇,当日就回了钱一闻的邀约。

雪莲谷介于宁远与朔方的交界处,由西北两侧绵延的山势逼仄而成,是一段天然的屏障,替宁远这东南侧的地域挡住了北下的烈烈寒风。

十一月匆匆而逝几乎过半,雪莲谷才下了一场雪,整片地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洁色。钱一闻披着厚厚的氅衣,在雪地里架起了一堆火焰,又撑了支架挂上锅子,直接捧了地上干净的雪入锅煮着。

程新禾老远就看到一缕孤烟从谷中升起,待得近了,他下马来牵行,对钱一闻笑道:“钱帅好兴致。”

钱一闻颔首,“王爷能来,真是赏脸了。”

程新禾看到他身边的解同合,问道:“这位是?”

钱一闻介绍,“营中新来的参事。”

解同合自报姓名,对程新禾行了个军礼,“见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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