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91)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出战的指令无声地在城前响起,千军万马的震喝晃动了天地苍穹,两方对持着在黄尘滚滚中交了手,鲜血畅淋大地。

赵瑾一枪叠数人,眸中的火星烧得正盛,她在千万枪戟的穿刺中反复躲过,无畏地继续向前冲,替后面的人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

岭南军以步兵为多,这些人绕着赵瑾座下的马,前后不一地戳枪去刺,赵瑾数次格挡避开,策着马灵活地躲让,出枪便是致命。

风还未换上春日的颜色,便已经被这场血战的腥气晕染得污秽不堪。

赵瑾甲上披血,在近身的搏杀中双眸通红,带着身后的剑西军将对敌劈成了两个阵营,艰难地往周茗的后营挺进。

“周帅有令——”乱军之中,有人吼道,“取赵贼人头者,赏黄金百两!”

岭南军在这一刻剧烈地攒动起来,十多名岭南兵手握斩/马刀对准赵瑾座下的马腿横劈过来,赵瑾避闪不及,就听这马长长地嘶鸣一声,她身形不稳,立时被甩下了马背。

敌方枪戟尖锐的刺头已是翘楚以盼地等着她,赵瑾滚身落地顾不得摔地的痛,下意识地举起枪格身挡住,将这齐齐而至的几道攻杀隔离在外。

血与汗浸湿了她的手掌,赵瑾又紧了紧力,这一刻再次想到了秦惜珩的花容笑颜。

阿珩。

她不能放弃,她不能死。

枪戟自上而下地压制着她,赵瑾在这瞬间的工夫里怒吼一声,一脚踹开了最边沿的一支枪,找准了空隙迅速一滚,又赶紧撑着枪站起身来。

左腿的膝盖在落地时磕了一下,赵瑾只能将全身的力都加注在右腿上,她横枪挥舞,一时之间晃出的枪花令人眼花缭乱,无从近身。岭南兵忌惮地不敢上前,赵瑾看遍了四周,待得余光终于扫到几个奔往营地的身影时,她心中稍作缓息,鼓足士气地大喝一声:“杀!”

留存在她身边的剑西士卒越来越少,耳边吵吵嚷嚷全是岭南的乡音,赵瑾的肩背臂膀在杀伐中披了深浅不一的伤,她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在鼓舞着士气,手中舞动的枪一次次沾染上新鲜的血,不敢停歇丝毫。

日头近渐西山,可这场仗却好似没有尽头,天边有雁成行飞过落阳,闻听那鸣声好似都带了悲壮的恸哭,赵瑾在一招招的拦截中开始动作迟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发现脚下的土地正在震动。

“侯爷!”剑西士卒隔着人头惊喜地朝她喊,“咱们的援军来了。”

赵瑾又是一枪格挡,步履酸软地后退一步,在夕阳的余晖里看到了那居于万军之首的领头人。

程新忌一马当先,将鞭子抽得飞快,在他身后,数万铁骑迎着落日的光辉袭来,铠甲皆镀上了一层金。

“赵侯!”程新忌在马上冲这边喊了一声,左手一个指示,便有一翼铁骑从主队中脱离,直奔赵瑾而去。

“侯爷。”韩遥策着马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张脸被风沙吹得枯黄。

赵瑾绷着的身躯就此一松,赶紧躲身到了朔北铁骑后方。

韩遥下马扶住她,见着了她铠甲上的血和身上负着的伤,问道:“侯爷,伤得重吗?”

赵瑾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表示意思,韩遥道:“我这一路不敢停,朔北此番来了三万人。”

“好。”赵瑾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韩遥见状,赶紧将马背上的水囊解下来给她,“侯爷,先喝点水。”

赵瑾小抿了一口,透过前方朔北铁骑留下的缝隙再去看对峙的战场时,赫然不见了程新忌的踪影。

她反复在人群里寻着都没有见到,当下一慌,问道:“程郎将呢?”

一名朔北骑兵道:“应当是去周茗营中救范公子了。”

赵瑾问:“你们从朔北来,也知道周茗劫持了蔚熙?”

骑兵道:“周茗已经将消息散开了,他就是要让许州也知道这个消息,打乱赵侯你的另一方兵马。”

赵瑾便问韩遥,“许州那边如何?”

韩遥道:“我一路急着回来,并没有往许州那边去。侯爷别急,有傅参将在,应当无事。”

“但愿如此。”赵瑾现在也关心不了那么多,她仰着头去看周茗扎营的方向,唯愿范蔚熙没再有其他伤痛。

周茗坐守在营中等着外面的消息,喻至忠忽然进来,对他道:“周帅,范蔚熙跑了。”

“什么?”周茗想也不想就往帐外去,然而才掀起帘子,一支寒冷的枪头便刺了进来,他眼快地一闪,后颈忽在此时被人从后重重地劈下。

喻至忠迅速擒住了他的双臂,帘子被那枪头一挑,谈尘几人便进来了。

周茗眼前有些发黑,但还保留着意识,“喻至忠,你这……”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喻至忠一个眼神递给谈尘几人,他们人手一枪,在得了这暗示后再次出手,先后不齐地对着周茗的胸腹狠扎了下去。

“……小人。”周茗喉咙里未尽的声音哽住,他低眼看了看刺入体内的这几支枪头,此时再明白一切也是晚了。

喻至忠放开他,周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瞪着来不及合上的眼,呼吸与心跳同时止住。

谈尘有些担心,问他:“喻将,这尸首该怎么处理?若是让人知道了……”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只要周茗与赵瑾不死不休,这招借刀杀人就能使得毫无痕迹。

“不用处理。”喻至忠洋洋一笑,“周帅是死在了叛军手中。”

第185章 收战

程新忌握着斩/马刀,领着铁骑一翼直捣周茗的营地。

留守在这里的岭南军不到五千,朔北的马蹄声山呼海啸般地席卷而来,杀得他们猝不及防。

“全部给我拿下!”程新忌一声令下,铁骑们分散而去各守一处,整个营地沸反盈天。

“周茗在哪里?”他又是一阵怒喊,逮着个岭南士卒瞪直了眼问:“他在哪里?他把范蔚熙藏在哪里?说话!”

这岭南士卒被他吓得支支吾吾不敢出声,程新忌不耐烦地一手推开他,怒起时迸发了额头上的青筋。

喻至忠听到动静出来,想也不想就对谈尘几人道:“快走。”

营地里混乱成粥,程新忌走遍了这一带的营帐也没找到范蔚熙的踪迹,气忿之下忍不住又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如果不是他做出那样的事情,范蔚熙何至于离开朔方,又何至于落到周茗手中。

“程郎将!”

被赵瑾掩护着前来搭救范蔚熙的几名剑西士卒在乱声中对他招手,“在这里!”

程新忌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才进帐子就对上了范蔚熙那双殚精竭虑的眼。

他在原地愣了那么几声的工夫,回神后注意到了范蔚熙右手上缠着的带血纱布。

“对不起。”程新忌手忙脚乱地替他去解捆缚的绳索,嘴里不住地道歉,“是我来迟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口中堵塞的帕子一去,范蔚熙的颌骨终于能够合上,他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想要起身却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他维持着这样坐着的姿势太久了,现在只要稍一动弹,全身上下都是酸软地疼,腿也使不上劲。

“上来,我带你出去。”程新忌赶紧蹲下了身将他背起,又问:“蔚熙,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朔方那一晚的事情还像一根刺似的横在范蔚熙心底,时隔多日,他还是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程新忌。喉头哽塞之下,他贴在程新忌肩上闭了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身后始终没有等来回音,程新忌偏头一看,范蔚熙伏在他肩头,两睫沉沉地合着,脸上惨无血色。

程新忌心骂自己真是蠢,非得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些,再不多想就背着人出了帐。

战场上的岭南军回撤着涌入了营地,程新忌迎面逢了个正着,这时又听人大声喊道:“叛贼杀了周帅!弟兄们,杀了他们,给周帅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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