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瑜州(54)

作者:完颜彻 阅读记录

酒到浓时,万将军站起身来,乘着醉意一挥手道:“将士们,我们万家军的迎客礼是什么?来!给两位姑娘表演一个!”

万将军话音刚落,离我最近的几个军士立刻伸了手,把我和阿瑜一同举过头顶,往人群深处传着。人群一片欢呼。我们皆是一惊,随即了然,身上又被托得痒,不禁笑了出声。

我们被传到人群中间,身下的众人将我们不断向上抛起,又落下。抛起,又落下。月亮和星空在我们眼前近了,又远了。近了,又远了。

篝火燃烧着,我和阿瑜的心也在燃烧着。

远远的,我看见万将军的白发被风扬了起来。她整个人如同城郭上的万家军旗帜,坚强却又脆弱。蓦然地,我心中有些凄惶。

将军边关生白发,这些远征之人,又会在何时偷偷流泪?

万将军留我们在军中宿了一晚。次日,让秋将军送我们出了军营。

临别时,秋将军笑道:“将士们都舍不得你们呢。要不要再多留几日?”阿瑜笑道:“我们已经劳烦将军多时了,不敢叨扰。且容日后再会吧。”

“也好,日后你们来边关的机会不少,终能再会。”秋将军一拱手,“二位姑娘,告辞了。”

我和阿瑜亦冲她拱手道:“告辞。”

行至洛阳时,我们跟贺辛然说起了此事。贺辛然笑道:“你俩倒是长本事了。不过,也是托了风华盟的福。怎么,要不要考虑加入风华盟?”

我笑道:“你怎么跟师兄一个样了。”贺辛然笑而不语。

三日后,我们回到了金陵。回到家时已经临近九月,云曳的身孕也快两个月了。洛云川如今更多时候都陪着云曳,堂口的事许多都放手让南宫惊月去做了。

我想起我日前曾问过洛云川,对风华盟继承人的事如何考虑。洛云川道,如今时间还早。他和云曳也在暗中留意。这继承人,必得是与他们——或者说江湖人士,一条心才好。因此,不得不谨慎挑选着。

40.长青

我与阿瑜往洛阳拜访贺辛然。

我们到洛阳堂口时,只看见步秋狐一个人在。九月间,各个堂口都没什么事,人也闲得慌。堂口里的人也不多。

步秋狐撑着脑袋在桌前打盹,鼻涕泡吹了老大。阿瑜闷声笑着,悄悄拿笔杆一下子戳破了他的鼻涕泡。步秋狐一下子惊醒了,见是我们,惊喜万分地起身相迎,为我们安排住处。又说贺辛然午后便出门去了,让他在堂口里守着处理事宜,说自己两个时辰后就回来。

阿瑜下马时崴了脚,我扶她坐在椅子上,为她涂药膏。涂完又整理好行囊,我问步秋狐:“老贺有说去哪儿了吗?”

步秋狐摇摇头道:“没有,就说想出门去随便散散心,结果快吃晚饭了还没回来。”

我思索了一下,笑了笑道:“我知道他在哪儿了。你和阿瑜且先去灶房里帮忙吧,我去找他。”

洛阳秋风早早便刮了起来。凉风萧瑟,银蓝的天空映得湖水亦是银蓝。岸边的木桩上,用麻绳栓了一只小船。水波荡漾,连着船一起缓缓摇晃。船上仰卧着一个人,头枕在双手之下,叠着双腿,脸上盖着草帽,睡得正熟。

正是贺辛然。我也不惊动他,轻手轻脚地拉起麻绳,一点点地将船拉回岸边。自己则在岸边一坐,靠上木桩,等着贺辛然醒。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渐西沉。我嘴边叼着狗尾巴草,闭着眼几乎要睡了过去。忽然,我听见旁边的船动了动,有水声入耳。我睁开眼,下意识地嚼了嚼嘴里的草根,往船上看去。

贺辛然终于醒了。他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掀开草帽,先是伸了个懒腰,放松下来时,将手垂在了小船外,轻轻撩拨着湖水。水面哗啦哗啦地响着,带起了岸边的沙土。撩了半晌,他终于停下手,颇有些慵懒地开口道:“老凌,睡着了?”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我。”我吐了狗尾巴草,笑着开口。贺辛然哼笑了几声,仍旧没掀起草帽,道:“你今日吃了多少片薄荷叶?”

我会心一笑,回忆了片刻,道:“十来片吧。”

贺辛然朝我伸出手,动了动手指。我于是掏了两片薄荷叶放在他手上。他这才掀开了草帽,将薄荷叶放进嘴里。我看着他睡得两颊泛红,如同天边的晚霞。

他坐起身来,扎好了头发,将草帽扣在了头上。我随口道:“你倒是惬意,让小步帮你守堂口。小韵呢?”

他坐在船头,亦往木桩上一靠,道:“小韵跟着童姐她们往商都玩儿去了,过两日才回来。我因着堂口里置办船局的事儿连轴转了好几天,今日好不容易全部安置完了,可不得歇歇。”

我看了看他,道:“如今你自己的时间倒是少了。可后悔入风华盟?”贺辛然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悔。”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了。人各有志,不悔就好。

我们放眼向天边望去。远处,夕阳红了满天,黑金色的云如同连片的丝绸,长长地在天边伸展着。湖面上,成片的芦苇荡,飘飘摇摇的,有鸟在上头跳跃。

有条鱼越出了水面。贺辛然一伸手,眼疾手快地擒住了那条鱼,手刀一拍,鱼便昏了过去。贺辛然将鱼随意丢在了船上,我笑道:“有进步啊。”

贺辛然笑道:“怎能没进步。诶,我们上次去城西的河里捞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似乎是……似乎是四五年前了吧。”我回忆着,“话说回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下河了。怎么,想去了?”

贺辛然笑着直起了身,在小船上站了起来道:“自然是想去的。太久没下水了,再不捞怕就比不过你了——”话还没说完,船身忽然失去了平衡,贺辛然也随之东倒西歪。我起了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一把将他拉了上岸,笑着拍了他背一巴掌道:“走吧走吧,快吃饭了。”

贺辛然笑着回敬了我一巴掌,又摘了草帽,拎起了船上的鱼丢进了帽中。回身时,我们看见阿瑜从不远处走来。她的脚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丫头朗声笑着,自夕阳下款款走来,惹得我心神荡漾。不论见她多少次,我都会心动。

阿瑜走近了道:“你们两个好悠闲啊。饭好了,走吧。”

“好嘞,夫人——”我笑着一把抱起阿瑜,原地转了两圈。阿瑜有些晕头转向地趴在了我背上,我顺势背起了她,与贺辛然并排往回走。又看了看贺辛然草帽里仍然昏厥着的鱼,笑道:“本来想着今晚加餐的,只好等明天了。”

阿瑜从背后捏住我的脸笑道:“我可是听见你们打算下河捞鱼了,到时可要带我去。”贺辛然挑眉笑道:“小叶还会捞鱼吗?我从前一直以为你是闺阁里养大的小姐。”

阿瑜哼笑了一声道:“你胆敢小看我!本小姐从小上树掏鸟窝下河捞大鱼,要不要比比?”

我笑出了声。贺辛然亦笑道:“好,比就比。明日午后就去城西的河里比,可好?”我笑道:“好。不过我们两个人对你一个有些不公平,允许你叫上小步来助阵。”

我们一路笑着回了堂口。

次日午后,贺辛然将堂□□给了盟友,拉着步秋狐同我们一起去了城西的河边。步秋狐在堂口里憋闷了许久,如今同我们一起下河,自是雀跃的。我们在河边上摆了两个箩筐,我和阿瑜共一个,贺辛然和步秋狐共一个。又在河里划定了界限,限了半个时辰,看谁抓得最多。

河水不深,水流也不急,只没到我们的膝盖。

水涓涓地流着,我们弯着腰在水里挪动着,也不敢大动作,怕惊跑了鱼。我看准了时机,一弯腰,抓起一条从我脚边滑过的鱼,抛进了我们的箩筐里。这时,步秋狐已经连续丢了两条进去了,贺辛然在一旁看着我们挑衅地笑。

我不甘示弱地笑道:“还没完呐。”一转眼便看见阿瑜一手一条,远远地抛入了我们的箩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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