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309)

戚长征仰天长笑,声震屋瓦,意态飞扬道:“若我输了,就把命给你。”

全场默然静下,暗忖这人定是疯了。

红袖见到他不可一世的豪雄气概,一时间芳心忐忑乱跳,知道若他胜了,自己真会心甘情愿让他摆布。这种英雄人物,她虽阅人甚多,还是首次遇上。

沙远暗叫一声谢天谢地,立即应道:“就此一言为定,朋友既有如此胆色,又不会强迫红袖小姐干她不愿的事,我就和你赌一次,输了的话,绝不留难。”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之极,教人看不出他是自找下台阶,反觉他也是纵横慷慨之士。

两人同时望向那女摊官。

这桌赌的原是押宝,由摊官把一粒象牙骰子,放在一个小铜盒内,把盒盖套了上去,摇匀和旋动一番后开盖,向上的颜色或点数,就是这局赌的宝,押中者胜。若两人对赌,又可押双押单,或赌偏正和颜色,非常简单。

沙远自问武功不及对方,但对赌却非常在行,向戚长征道:“这位朋友若不反对,我们可不玩押宝改以三粒骰子赌一口,未知意下如何?”

戚长征暗骂一声老狐狸,知道他怕自己以内劲影响骰子的点数,故要用上三粒骰子,使难度大增,不过对方岂会知道自己功力已臻先天之境,毫不犹豫道:“使得!就掷三粒骰子吧!”

当下女摊官另外取出三粒骰子,非常郑重地送给两人验看,然后熟练地掷进大瓷盆里。

骰子没有在盆内蹦跳碰撞,只是滴溜溜打着转,发出所有赌徒都觉得刺激无比的熟悉响声。

女摊官高唱道:“离台半尺!”

沙远和戚长征同时收回按在台上的手,以免教人误会借着台子动手脚。

全场各人的心都提到咽喉处,感到刺激之极。

红袖美目异采连闪,注定戚长征身上。

女摊官将盆盖套上,把载着骰子的盆子整个提了起来,娇叱一声,迅速摇动。

骰子在盆内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扣紧着全场的心弦。

“蓬!”

盆子重重放回桌心处。

红袖紧张得张开了美丽的小嘴,暗忖这年轻的陌生男子若输了,是否真会为她自杀呢?

沙远和戚长征对视着。

“且慢!”

全场愕然,连戚长征亦不例外。

各人循声望去,只见场内不知何时多了位风度翩翩的贵介公子,生得风流俊俏,龙行虎步来到赌桌旁,以悦耳之极的声音道:“这赌人又赌命的赌,怎可没行我的份儿。”

戚长征一眼便认出“他”是寒碧翠,心叫不妙,自己费了这么多工夫,又巧妙地向红袖施出挑情手段,可能都要给此姝破坏了,苦恼地道:“你有与趣,我可和你另赌一局。”

寒碧翠大模大样地在两人身侧坐下,道:“你们先说何人押双?何人押单,我才说出我的赌法和赌注。”她无论说话神态,均学足男儿作风,教人不会怀疑她是女儿身。

沙远这时因不用和戚长征动手,心怀放开,亦感到这赌局刺激有趣,盯着那密封的瓷盆子,故作大方道:“这位朋友先拣吧!”

戚长征对着寒碧翠苦笑一下,转向红袖道:“红袖姑娘替我拣吧。”

红袖俏脸一红,垂头低声道:“若拣错了!怎办才好。”

她如此一说,众人都知她对戚长征大有垂青之意。

沙远亦不由苦涩一笑,大感颜脸无光,不过红袖乃全城最红的姑娘,他尽管不满,事后他亦不敢向她算账。说到底仍是自己保护不周之过。

戚长征潇洒地道:“生死有命,姑娘放心拣吧!”

红袖美目深注着盆盖,轻轻道:“双!”

戚长征长笑道:“俪影成双,好意头,我就押双吧!”

他押双,沙远自然是押单。

众人眼光落到扮成贵介公子的寒碧翠身上,看“他”有何话说。

寒碧翠不慌不忙,先得意地盯了戚长征一眼,才从容道:“我押十八点这一门。”

众人一齐哗然。

要知三粒骰子,每粒六门,共是十八门,寒碧翠只押十八点,就是所有的骰子全是六点向上,机会少无可少,怎不教人惊骇。

只有戚长征心暗叹。

他生于黑道,自幼在赌场妓寨打滚,怒蛟岛上便有几间赌场,浪翻云凌战天全是赌场高手。

年轻一辈里,以他赌术最精,只凭耳朵即可听出骰子的正确落点,故他早知盆内是全部六点向上,只是想不到寒碧翠亦如此厉害。

刚才他请美丽的红袖为他选择,其实只是赌术里的掩眼法,纵管红袖选的是单数,他大可推作意头不好,不喜形单影只,改选双数,亦不会影响输赢。现在红袖既选对了,自是最为完美。

沙远定了定神,向寒碧翠道:“公子以什么作赌注呢?”

寒碧翠横了戚长征一眼,意气飞扬道:“若在下输了,要人又或是足两黄金百锭,适随尊便。”

众人又再起哄。

这样的百锭黄金,一般人数世也赚不到那么多钱,这公子实在豪气之极。

戚长征心知肚明寒碧翠是存心捣乱,破坏他和红袖的好事,真不知她打什么主意?若她不是立志不嫁人,他定会猜想她在呷醋。

沙远好奇心大起,问道:“公子若赢了呢?”

寒碧翠瞪着戚长征道:“今晚谁都不可碰红袖姑娘,就是如此。”

众人一齐哗然,都想到“他”是来捣戚长征的蛋,坏他的“好事”。

戚长征一声长笑,道:“我不同意这赌注。”

寒碧翠狠狠瞪着他横蛮地道:“那你要什么条件?”

戚长征微笑道:“我要和你另赌一局,你敢否应战?”

寒碧翠皱眉道:“你这人为何如此婆妈,一局定胜负,不是干脆利落吗?”

戚长征淡淡道:“我只说和你另赌一局,但仍是此局,何婆妈之有?”

不但寒碧翠听得一头雾水,沙远、红袖等亦是大惑不解,只觉这人每每奇峰突出,教人莫测高深。

戚长征眼中射出凌厉之色,望进寒碧翠的美眸里,一字一字地道:“赌你赢,盆内三粒骰子都是六点向上。若你输了,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红袖姑娘视其意愿肯否陪我,一是你自己陪我过夜。”接着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懒洋洋道:“没有女人,找个像女人的男人来陪我也不错。”

众人一齐愕然相对,脸脸相觑,想不到他有此“偏好”。

寒碧翠玉脸擦地飞红,胸脯气得不住起伏,忽地一跺脚,旋风般横越赌场,闪出门去。

场内稍懂武功的人,看到她鬼魅般迅快的身法,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戚长征向那女摊官点头,示意可以揭盖。

风声又起。

人影一闪,寒碧翠竟又坐回原处,俏脸寒若冰雪,鼓着气谁也不看。

女摊官犹豫了半晌,手颤颤地揭开盆盖。

这时场内诸人对戚长征畏惧大减,一窝蜂围了过来,看进盆内,齐声哗然。

当然三粒骰子都是六点朝天。

沙远早猜到如此结局,长身而起向戚长征抱拳道:“沙某输了,自是以红袖姑娘拱手相让,朋友虽不肯赐告姓名,但沙某仍想和阁下交一个朋友。”

戚长征冷冷看了他一眼淔:“是友是敌,还须看沙兄以后的态度。”

沙远听出他话中有话,沉吟片刻,再抱拳施礼,领着手下抹着冷汗,径自离去。

戚长征向团团围着赌桌的众人喝道:“没事了,还不回去赌你们的钱。”

众人见他连长沙帮也压了下去,哪敢不听吩咐,虽很想知道寒碧翠作何种选择,亦只好依言回到本来的赌桌上,不一会又昏天昏地赌了起来,回复到先前的闹哄哄情况。

戚长征向那女摊官微笑道:“这位姑娘可退下休息了。”

女摊官如获大赦,匆匆退下。

只剩下一男“两女”品字形围坐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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