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520)

又叹道:“事实上昨晚赴国宴时,我已对此深信不疑,眼见为凭呵!”符太没好气道:“大少以为老子不喜欢女人吗?”

柳逢春忙道:“怎敢?只是敬仰太医大人的风骨气节。”

接着低声道:“在这里,我柳逢春见尽各式各样的人,平时道貌岸然的,到这里来后变成另一个人。然而,像太医般赶着走的,恐怕除范爷外,得太医一人!”

柳逢春有项本领,就是说话坦诚直接,令人听得舒服。

符太失笑道:“老子非是不好色,只是没其他人那么好色,在这方面比范爷有定力多了。哈哈!”

柳逢春大喜道:“这就成哩!”

符太愕然道:“成什么?”

柳逢春诚恳的道:“大人今次实在没有责任来帮秦淮楼这个大忙,在这之前,我已四处求援,对方听到是韦捷后,人人表示爱莫能助,管他与柳某人交情有多深,而我亦难怪责他们。惟独太医大人主动帮忙,柳逢春将铭记于心。”

稍停,接着道:“我柳逢春唯一可回报大人的,就是在楼内安排小小的一场夜宴,让柳逢春可敬大人两杯水酒,以示心内感激之情,大人万勿推却。”

符太心忖如这番话在秦淮楼大门外和他说,肯定拒绝,可是在小秦淮夜色如画的岸边,由秦淮楼大老板盛意拳拳的娓娓道出,别具诱人魅力,令符太生出寻幽探胜的好奇心。是那种试一趟无妨的心态。

“青楼大少”拿得出来款待他的,肯定大有看头。

柳逢春又道:“青楼最引人入胜处,是避世的功能,在这里发生的,限于这里,没人晓得发生过什么事,永远不传出去。当然有例外,但却是柳某一佝秉承的宗旨。”

符太道:“若三天三夜都在这里度过,不用传出去,别人也晓得在这里干什么。”

柳逢春大笑道:“恐怕未足一天,皇上已派人来找大人。”

符太哑然失笑,道:“若然如此,定是韦捷那小子去通风报讯,不过依我看,他该没那胆子,因首先须解释为何在这里遇上我。”

柳逢春叹道:“那小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包保没人见过,给整治得比范爷那趟更惨。大人请!”

符太随柳逢春,进入景观最佳的临河楼阁里去。

第七章 一个奏章

龙鹰收《实录》入怀,心里感触。

宫廷和西京的生活,正逐步同化符太。当然,不可能将他彻底改造,但至少使他肯去接触以往绝不沾手的事物。

秦淮楼的感染力强大无匹,只要有点感觉,都愿意一尝从都会的繁嚣、宫廷的斗争恶战抽脱出来,忘掉一切地体会温柔乡的滋味。像拥有纪梦般才女的秦淮楼,自有其高尚雅乐的一面,故能令能人墨客趋之若鹜,度过不平凡的晚夜。

由此方向观之,李显夜夜笙歌的宫廷宴会,与青楼文化殊途同归,然而过犹不及,若嗜之成癖,可令人倾家荡产;发生在一国之君身上,则国势倾颓。而这已成帝皇必入的歧途,不论即位时如何奋发有为,最后仍是那个收场。

只好玩乐的君主,亲小人,远贤臣,必然事也。

符太详细叙述在秦淮楼内的情况,显示他在动笔时,仍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书之于《实录》,作回想和抒发。

他很想读下去,看大少拿什么好东西来招待符太,却恨马蹄声自远而近,然出奇地不闻车轮磨地的声音。

龙鹰的“范轻舟”没有官职,不能自由出入宫禁,故此每趟入宫均须接送。如来的是高力士的人,驾的例该为马车,听不到车轮声,令他奇怪。

十多骑驰入花落小筑的外院门,领头的赫然是刚荣登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的杨清仁。

龙鹰怎样猜,仍猜不到来的是他。

两人并骑而驰,约束声音说话。

宇文朔返宫,碰着高力士和杨清仁密斟,后者晓得须派人去接“范轻舟”,自动请缨,将此任务接过去。

以老杨现时的贵人事忙,且为新贵,当然是有紧要事找“范轻舟”商量。

杨清仁叹道:“唉!很头痛。”

龙鹰讶道:“人事上有阻滞吗?”

杨清仁当足龙鹰的“范轻舟”为伙伴战友,吐苦水道:“没阻滞方稀奇,但早在预料之中,令我烦恼的是其他事。”

龙鹰问故。

杨清仁道:“你有听马秦客这个人?”

龙鹰道:“第1.次听。”

杨清仁道:“此人乃娘娘两个男宠之一,另一人叫杨均。马秦客精医术,杨均为烹饪高手,都极得娘娘恩宠。”

龙鹰听得头皮发麻,失声道:“这么快有男宠,且不止一个?”

杨清仁哂道:“娘娘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正值虎狼之年,一个怎够?”

龙鹰道:“可是男宠之外,尚有奸夫。”

杨清仁道:“两人如何混入后宫接触娘娘,自是有人穿针引线,然人人语焉不详,或因避忌,故此我们这般的外人难悉其况。可以猜到的,是不出武三思、宗楚客二人,又或两人共谋,将马秦客、杨均安置到娘娘身边,分担他们的辛劳。”

这方面,龙鹰比杨清仁知其脉络,道:“依我看,此事发生在武三思和宗楚客交恶之前,人是宗楚客提供,其余由武三思安排。难怪武三思遇害前,与韦后渐行渐远。”

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他早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得不问,看杨清仁晓得多少。

杨清仁道:“于王太医赴北疆期间,娘娘安排两人到麟德殿伺候皇上,一人照顾皇上身体,另一负责飮食,颇得皇上欢心,成为宠臣,平时可出入宫禁,至今仍然如此。”

龙鹰心忖有关此二人的事,问高力士可一清二楚。

杨清仁问道:“范兄担心的,是否和我担心的相同?”

两人偕随从的十二个右羽林军驰出兴庆宫,左转往朱雀大门走。

龙鹰叹道:“此事如河间王遇上人事重新布局的阻滞般,尽在意料之内,外人难有办法。”

马秦客和杨均任何一个位置,要发动混毒的下半部,莫不易如反掌,除非李显肯驱逐两人,否则无从防备,但亦为打草惊蛇。

宗楚客的老谋深算,令人咋舌。

由此可见捧杨清仁上大统领之位,其可发挥的作用,亦非事前想象得到。

杨清仁叹道:“确有想过,但仍未想过可随时发生。”

杨清仁担心的不是李显的生死,而是他有否足够的时间,坐稳大统领之位。

杨清仁坐入现时的位置,当想过和“范轻舟”等连手,尽量延长李显在位的日子,骤然发觉韦宗集团在这方面早有布局,唯一办法是来找“范轻舟”商量,看有否应付之策。大明宫内的事,不到他去管,靠的是像王庭经、宇文朔、宇文破这群可贴身伺候李显的心腹亲信。在杨清仁眼里,“范轻舟”现在这般的去见李显,正为良机。

直接触发的,是“范轻舟”向无瑕揭破田上渊大明尊教的身份,令杨清仁一方联想到混毒之技,可杀人于无影无形,引起他们的危机感。

杨清仁道:“眼前便有个危机。”

龙鹰亦感头痛。

李显的命运是注定了的,可是若过早发生,他们多方面的计划恐将胎死腹中。例如吐蕃的和亲,不知如何向横空牧野交代。

幸而,李显的死期,可以调校,关键在今晚的和头酒。

问道:“何事?”

杨清仁道:“有个地方上芝麻绿豆的小官,许州参军燕钦融上书,列数娘娘、安乐、武延秀、宗楚客等人的罪状,昨天送到皇上手内,掀起大风波。”

龙鹰奇道:“这么的一个奏章,竟不被截着?”

说话时,通过朱雀大门,进入皇城。

天上忽落下毛毛细雨,将皇城、宫城,笼罩在氤氲水气里。

杨清仁道:“是机缘巧合,或命中注定,这段日子,皇族一方与韦宗集团相持不下,形成漏洞空隙,情况紊乱。兼之燕钦融在奏章上耍点小手段,混在普通民事奏章里,经手的又是有心放行的魏元忠,因而可入皇上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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