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21)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张念闻言,笑着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终于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太子妃多心了。我不需要什么太子妃的位子。至于其他的东西,我若想要,也会自己去争取。你要是觉得我帮了你,不给我点什么心中不安,那只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今后若我需要帮忙,而你又有能力,还望你相助。”

第18章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张念今日之恩,我当结草衔环,生死不忘。

想到出发时沈涤尘为了张念,天不亮便快马来相送,我低声对张念说道:“抱歉。”

并不是在为我成为太子妃而抱歉,这太子妃本就是李家的,不管今天的太子是不是沈涤尘,我都会是太子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这个太子妃可比太子的地位稳多了。我也并不是在为在沈涤尘身边而抱歉,即便没有我在他身边,他的身份,他的野心,都不会允许他身边只有张念一个人,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是在为我的无能为力抱歉,对成为太子妃这件事无能为力,对自己没有选择的命运和未来无能为力。

这也是我羡慕张念的原因——她尚有选择的余地。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张念楞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莫名其妙。好在此时去买马的士兵回来了。张念拍了拍我的手臂,刚想叫我的称谓,就及时收住声。我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我本就是私自离开东宫,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我太子妃,于是我随口给自己和妆成起了两个假名,道:“李敬,李成。”她点点头:“李敬李成,你二人上马。跟在我身后即可。”

张念翻身上马,我与妆成紧随其后。不出两日,我们便到了父亲遭遇山匪的琼县的界碑处。

‘竟然距离应京如此之近。’我在心中暗暗惊道。

再往前走六里地便是琼县县城。这琼县县城处在山坳中,地势极低,从界碑处便可一览无余。房屋排列毫无顺序可言,密密麻麻建在一处形成一个梭形。县城被两座大山包夹,山又高又陡,多峭壁悬崖。整个县城口小肚大,进出只有两山之间一条官道。

这琼县易守难攻,对方果真选的好地方。

“果真选的好地方。”张念看着舆图道。

我看着她,用眼神问:“我们怎么办。”

张念收起舆图,道:“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大军就地驻扎,龙溪你带两人换便装同我一起进城中看看。”

名叫龙溪的男子是张念的副将,我一路上看过来,此人做事果断干练,张念很是倚重他。龙溪领了命,丝毫不曾耽搁,点了两名士兵便开始搭建换衣的营帐。

“张将军……”我道,“可否带上我一道。”

张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妆成,思索片刻道:“李敬,添福,你们二人也随我一同入城。李成便不要去了,小虎你看着她。”

妆成听到不让她去,有些心急:“张将军……”

张念声音冰冷,不带感情:“在这里我才是统帅,我说的话便是军令。”

出发前我已经与张念约法三章,此时怎么能食言。况且张念龙溪等人武艺高强,护我一人尚可,若妆成也在,又得平白地分出许多余力多看护一人。

妆成还想祈求张念让她同去,我用眼神示意她不可乱了军纪。多年的相伴,只需一个眼神她便能知道七八分我心中所想。也就不再多言。

倒是一旁的添福,因为被张念点到名字,一脸兴奋。大有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很快我们几人换好了便装,伪装成路过的商人,想要以此引出山匪。我与张念甚至在头上簪了许多金饰。

其他人自不必说,军中有些军衔的大抵都是家中有军功或者世家送来的子弟,换上罗缎自然是更显贵气。只是这添福,天生长得俊秀,穿上小侍从的衣服倒是让人感觉眼前一亮,与之前很是不同。

此地距应京不算远,来往又只有这一条官道,所以当地的百姓对外来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进城路上还遇上几辆比我们更加扎眼的马车、甚至还有牛车。

城中也是一应事物应有尽有。道路两边摆满了摊位,应京城中小孩爱玩的磨喝乐,少女们喜爱的丝帕胭脂,家中常备的针线碗碟,甚至是应京刚刚流行起来的果脯,无一不全的。并且这里药材店极多,小商小贩也有出售药材的。应是周边山中就产药材。

这琼县虽然没有良田,但既属交通要道,又有药材产出,背靠应京。如此繁荣景象……怎么还会生出山匪?

正疑惑间,两名孩童争抢着一个似乎是玉制的孔明锁迎面而来,追逐打闹间眼看就要撞上我,添福抢先一步挡在我身前。两个孩童和他撞个满怀,孔明锁也掉在地上碎成好多块。

“没事吧?”添福弯腰去查看两个孩童是否受伤,可二人却不领情,瞪了他一眼便跑开了。添福转身看我,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

张念走到添福身旁,捡起地上孔明锁的碎块仔细看了看,收入怀中,对添福道:“无妨,走吧。”

并没有为此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投宿到城中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相邻的房间住下。我与张念住在中间,边上两间分别住着两个士兵和龙溪、添福。

一进房间张念就把门插上门栓,又在窗边左右望望,确定没法藏人后关上了窗户,对我说道:“太子妃,你的印信呢?”

“我们贸然进城,我怕有什么变故,留给妆成保管了。”我如实回答。

“嗯……”张念点点头,“只怕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问她:“你是说那两个孩子?”

张念点点头,说:“那两个孩童穿的是粗布麻衣,手里拿的却是汉白玉制的孔明锁。”

“汉白玉虽然名贵,产量却高,多用于皇家建筑。我看他们那个孔明锁不大,做工也不精细。许是家中人溺爱,花钱购入了些边角料所制呢?”我问。

张念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我听闻骠国进献了一对玉镯,通体晶莹翠绿,是玉中精品。太后在太子妃大婚那日赠与太子妃了。”

我点点头。

“那若是太子妃把玩时被人不慎撞落摔碎,太子妃当如何?”

“自然是把碎掉的玉镯收起……”话还未说完我已经理解了张念的意思。若是不易得的珍贵东西,打破了定然会把碎片收集起来。即便孩童不知道东西珍贵,也会因为来之不易,怕父母责罚,纠缠撞碎东西的人,怎么会不管不顾跑开?

我看着张念,张念点点头。

“现如今怎么办?”我问。

“等。”张念卸掉头上的发簪饰物,“我们本就是来找他们的,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也就不必我们费心了。只需在这里等即可。”

听张念如是说,我更加肯定绑走父亲的不是普通山匪。一路上比我们招摇的人不是没有,我们却一进城就被盯上,显然绑走父亲的人要么认识我,要么认识张念等人。我越发当心起父亲来。

入夜之后张念让我不要更衣,早些休息,她自己也合衣躺在我身边躺下。我们两都没有睡,却也不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窗户发出的吱呀声。我察觉到空气中好像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不好,是迷香。

身旁的张念也察觉到异常,她翻身下地堵住窗外伸进来的竹筒。动作干脆利落。只听外面走廊传来“诶呀”一声,紧接着便安静了。等张念打开门,龙溪和添福一前一后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被两名士兵拘押住的人。那人的嘴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大张着,想是刚才被卸掉了下巴。这是公门中常用的手法,为的是怕嫌犯畏罪自杀或者怕死士自裁。为了让他不能发出声音,还在他的嘴里塞了一条……足袋?!看到添福缺了足袋的左脚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还真是就地取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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