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66)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好。”李陟遐知道我是有话要对阮言一说,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后,我向阮言一行了个礼,道:“这些日子,多谢阮公子的照料,请公子务必保重自身,看顾好吴家村的村民。”

阮言一点点头:“我会的。娇儿……太子妃也请务必……保重。”

我看到他的抬手想要扶我,但最终还是握成拳落在身侧。只当是没有看到,我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公子。”

“太子妃请讲。”

我问他:“请问公子是如何猜测出陟遐的身份的?”

第63章

阮言一缓缓道来:“李大人掩饰的极好。一般人恐怕很难看出什么。我也就是多读过几本杂书而已。你们三位来时候所乘坐的马车,通体没有多余的纹饰,车架比寻常马车粗重两倍不止,这样一来免去许多颠簸,而来也能更有效防止刀剑的攻击。这重车安全性强,但实用性欠缺。之在前朝的皇族中使用。”

“光凭这一点?”我诧异。

“当然不是,”阮言一笑道,“也有许多的辅证,比如李大人说你们姓杨,是兄妹三人。前朝皇姓是姬,灭亡后大多化为周,杨,鲁等。又如太子妃说自己自幼在大户人家洒扫侍奉,可手不会骗人,指如削葱根,这哪里是干活的手?妆儿姑娘倒是会干活,但也不像是干过粗活的。”

听阮言一说完,我反倒有些释然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能凭借自己在这世间立足。摘下太子妃的枷锁,我还是李敬之。我可以借着自己一手制香的手艺,给自己温饱。

原来不是这样的。

出宫这些日子,我日日生活在别人明里暗里的保护和助力之下。这两年的光景仿佛就是一次长久一些的东巡。我甚至都没有跨出东宫那扇厚重的大门。

或许,我能做的该做的,都不在此而在彼。 我已经开始慢慢相信和接受,我就是为了成为太子妃而生的。

“咚咚咚”李陟遐轻敲三下门,并没有进来。

他隔着门道:“阿姊,柳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请阿姊上车。”

“好,我知道了,”说着我向阮言一再次行礼,“就此别过了阮公子。”

登上马车前我环视整个小院。这里的每一件器皿,每一株花草,都是我亲手打理。这有我两年来的快乐和自由,即使这自由是虚假的。

程将军有些不耐烦,抬着下巴催促道:“太子妃,莫要耽搁。”

柳道可和李陟遐用眼神瞪他,他一脸的狂傲,并不把二人放在眼里,反而指挥陇客:“扶太子妃上车。”

陇客扶着我的手,悄声对我说:“太子妃莫恼,这程将军是太子殿下一路提拔上来的人,除了殿下谁也不认。性格是刚直粗暴了些,但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命行事。

呵,沈涤尘,真有你的。恩威并施,好纯熟的帝王术。

翌日清晨,即将抵达应京之前,我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

掀开帘子看到车外的景色,“这一路没有停歇吗?”我问陇客。

陇客点点头:“回太子妃,太子殿下操劳先帝的丧仪,还要处理各地送来的政务,确认登基的事宜。还有许多需要太子妃办的事。奴才们不敢耽搁。”

此时天刚蒙蒙亮,田垄中已经有人劳作。前面不远处有两人不知因何争吵,似乎吵得很剧烈。待马车行至跟前,两人已经丢下手中的锄头打了起来。

“陟遐。”我喊道。

听见我喊自己,李陟遐策马上前,走在马车旁:“阿姊,有什么吩咐?”

我指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对他说:“你去看看那两人因何大打出手。”

“不必去了。”程将军制止了李陟遐,“太子殿下吩咐路上务必不要停留。”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两个村民,道:“况且,这二人无非就是你占了我的地,我踩了你家苗。太子妃也是在村野中待过不少日子,难道还看不清,这些温饱都混不上的乡野村夫,终日奔波只为果腹?”

我想反驳他,但想到宝婶的遭遇,我无力反驳。他说的对,我确实没能看清。我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只要肯出力,付出就会有回报。可是最近看到的似乎又不是这样,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的比比皆是。

放下帘子,我不愿再看。

程将军没有离开,反而劝解我道:“鄙人便是乡野出身,最能体会个中滋味。太子殿下清明政治雷霆手段,最是能整治这许多的弊端造福万民。我看太子妃对百姓亦有仁爱之心,若是今后能成为太子的助力,也是为万民谋求福祉。”

回到东宫的时候沈涤尘并不在这里。听陇客说他最近几日都是歇在宫中。是豆儿和徐时笙带着两岁的皇孙在门口迎我。

行过礼后,豆儿扑上来拉起我的手。她眼睛红彤彤的,还擒着眼泪:“太子妃……到底还是回来了……这些年……过得好吗?”

还有豆儿知我。我抱住豆儿:“我过得很好……”

徐时笙跪在我脚边:“太子妃……我……我那日……”

我想扶她,她却不肯起。

我道:“我看到你已经尽力,我知你的难处。”

“我这两年……真的很愧疚……我记得太子妃对我的好,是太子妃你多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徐时笙说着哭起来,小皇孙用小小的手替她抹掉眼泪:“不哭哭,不哭哭。”

我蹲下身子捏了捏小皇孙肉乎乎的小脸蛋:“竟已经长这么大了,内务府拟的什么名?”

徐时笙擦擦眼泪:“屹楼。沈屹楼。屹楼,快叫母妃。”

两岁的孩子还吐不清字,含含混混地学着徐时笙喊了一声:“母妃。”

我揉揉他的小脑袋,对他笑道:“屹楼,高屋建瓴,巍然屹立。好名字。太子殿下很疼爱这个孩子,对他寄予大望。”

“鹅黄呢?”我问。

“太子妃,这件事正要向你禀告……”豆儿支支吾吾。

我起身对身后紧跟的柳道可和程将军道:“我人已经在东宫了,还要如此吗?”

二人对视一眼,对我道:“微臣告退。”说着就要带李陟遐离开。

“等等,”我叫住二人,“李陟遐不能走。”

程将军道:“我等秉公办事,还请太子妃不要为难。”

李陟遐也对我道:“阿姊,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我还是不放心,不肯让他们二人带走李陟遐。柳道可拦住我,对我道:“太子妃且放心,殿下不会为难李大人的。”

一干人等离开后,徐时笙让奶妈来抱走了沈屹楼,又屏退了下人。

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道:“太子妃请随我们来。”

第64章

这是西苑最偏僻的院子,因为位置太偏而无人居住,只偶尔侍女们进去洒扫。如今这处院子却被修缮一新,院门上还挂了一块新添的门匾曰“长留居”。

院子四周每五步一个金翎卫,围得铁桶一般。

距离院子还有距离,徐时笙便拉住我不让我再往前了。

“太子妃可知这里面住的是何人。”徐时笙问。

长留。长为长久之意,留乃得到之意。长久得到。沈涤尘想要长久得到的,除了她还能有谁?不过看这样的架势,恐怕是强求而来,久留不得。

豆儿和徐时笙告诉我说,张念在此处已经住了半年有余,先皇崩逝也未能离开。沈涤尘只要回东宫,日日都要过来,只不过他很少进门,都是自己一人在门外矗立许久又独自离开。偶尔也会进去,但每每都与张念不欢而散。

鹅黄被沈涤尘拨来照顾张念,也已经半年不曾出这院门了。

我觉得张念比我还要可怜。我与她不同,我和我身后的李家对沈涤尘有所求,可我被困在这东宫尚且心有不甘。她呢?她为了沈涤尘出生入死,用整个张家为他铺路,沈涤尘能行至此处,她功不可没。可如今还是被囚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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