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余恨(96)

作者:松风 阅读记录

现在的他确实也不便见朝臣,只能称病。

但这些诏书送到他们手中,再等他们回应京,最快也要月余。长时间称病不上朝也同样招人起疑。

不知道这要如何是好,我坐起身,喊来鹅黄和图南梳妆。

沈涤尘全程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躺着。知道陇客将今日的奏折送来,他才起身梳洗。

无意间眼睛的余光扫见桌上的琉璃盏。我隐约记得在吴家村时曾在阮言一的书架上看过一本书,书中提到西洋人会一术,即以琉璃为瞳,替换掉坏死的眼珠。

正巧阮言一现下还在宫中,去问问倒也无妨。

正打算去找阮言一,有侍女来禀报说阮言一想要求见沈涤尘。

他来见沈涤尘能有什么事?我在心里猜测,莫不是来辞行的吧?

第100章

沈涤尘对阮言一帮助张念出走一事仍旧耿耿于怀,并不打算见他。但他也知晓遇刺时若非是阮言一处理得当,恐怕就不只是丢一只眼那么便宜了。

于是只对来通报的侍女道:“朕今日身体不适,让阮公子且先回去吧。另外派人照顾好阮公子一应起居用度,等阮公子在宫中住够了,再安然送出宫去。其他不必再来回朕了。”

我见那侍女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对她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有了我这句话,那侍女才大着胆子道:“阮公子说……说可以治陛下的眼睛……”

如今“眼睛”、“残缺”等一类词都是沈涤尘的禁忌,宫中鲜少有人敢提及。那侍女乍一说,沈涤尘脸色骤变,眼看就要发脾气。

我抢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陛下不妨听听阮公子怎么说。”

沈涤尘看着我的眼睛,我亦不闪不避与他对视。渐渐的,他眼中的愠怒消散。

“快,快请阮公子。”我对侍女道。

阮言一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受沈涤尘的待见,走在他前面的侍女唯唯诺诺,他却如闲庭踱步般款款而来。

面对沈涤尘冷着的一张脸,依旧是不卑不亢,颇有大儒们所提倡的风骨。

“阮公子不请自来,有何要事?”沈涤尘说话毫不客气,存心想要阮言一难堪。

只见阮言一微微一笑,道:“草民此次前来,是为陛下解忧的。”

“哦?”沈涤尘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玩味的笑,“不知阮公子能替朕解何忧愁呀。”

阮言一笑而不答,从袖中取出一本无名之书。我认得这本书,琉璃换瞳之法就是出自此书。

他将书翻开呈给沈涤尘,道:“草民人微言轻,不足以为陛下信之。但草民要与陛下解忧之事,此书已经详叙过了。陛下不妨看过了书再决定要不要接受。”

沈涤尘接过书翻阅起来,起初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屑,随着书页翻动,他的脸上渐露惊喜之色。

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啪”的一声,书被沈涤尘合上,他满脸笑意,吩咐陇客道:“快给先生看座。”

待阮言一坐定,沈涤尘向他问道:“先生可是会这换瞳之法?”

“在家中的时候曾看父亲替一个伤了眼的叔伯换过,”阮言一道,“虽不能视物,但看上去与真瞳无异。阮某有九成的把握。”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沈涤尘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先生要准备什么,只管跟朕讲,但凡朕能取到的,一定取来。取不到的,便是千金万金也要求得。”

阮言一道:“倒也不费事,只需陛下在库房中寻几颗中意的琉璃珠便可。剩下的我自会搞定。”

沈涤尘大喜过望:“甚好!甚好!”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问道:“先生予朕如此大恩,想是有求于朕吧?若是方便,不妨说来听听。”

“哈哈,”阮言一笑道,“不愧是陛下,明察秋毫,洞悉人心。我自是有所求,就看陛下肯不肯答应了。”

沈涤尘放下手中的书,继续把玩那枚扳指:“说来听听。”

阮言一起身再行跪拜大礼,道:“陛下,阮氏好集实录,藏书亦多如牛毛。但草民在宫中所见之孤本,阮氏所藏不及其五六。草民斗胆,望陛下能恩准草民借阅抄录,然后将抄本带回阮氏藏书楼珍藏,以供族中子弟传阅。”

不管阮言一是什么目的,他提出的这个请求的度量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沈涤尘难以接受,又不会让沈涤尘觉得他是另有所求。

果不其然,沈涤尘将原本在手中把玩的板子带回手上,重拾笑容对阮言一道:“可以,朕答应了。换瞳一事,还请先生放在心上,尽快为之。”

“自然,”阮言一一口答应,“草民这就向陛下请命,前去库房挑选合适的琉璃珠。”

沈涤尘见他如此上心,自然龙颜大悦:“陇客……不,还是皎皎你陪阮先生去一趟吧。”

大内的库房之中,只有阮言一,鹅黄和我三个人。

我爬上梯子,在一堆锦盒之中翻找。库发之内东西众多,向琉璃珠这样的物件都是用锦盒盛放,需得将盒子一个个打开确认才行。

“阮公子真的只是想要抄录藏书?”我一边翻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其实他是什么目的我并不在意,我始终相信他不会害我。如此问倒也不是想问出个所以然来,纯粹只是因为好奇。

他和鹅黄一同替我扶着梯子,只听他淡淡道:“我看李公子远赴衔蝉关,你一个人在宫中实在艰难。所以想留下来帮你。”

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回头向下往他:“帮我?”

“注意脚下。”

“娘娘注意脚下。”

阮言一与鹅黄一同出声。

我接着转回来继续翻找琉璃珠。

“你当时决定回来,定然不是想要待在后宫安安分分做一个像是泥塑木偶的皇后吧?既然想好好大干一番,身边如何能没个可靠之人?我愿做这个人,以愿能为你手中剑,脚下石。”阮言一的声音不大,温柔而坚定。

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一个朋友甘愿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正因为如此,我反倒不想让他卷入这许多凶险之中。

我把手中的盒子盖上,又打开另一个:“阮家不能入仕,这是太祖皇帝和阮氏先祖立下的盟约。况且阮公子并非局中人,还是不要入局了。”

鹅黄见我二人话题敏感,道:“阮公子请一定扶好梯子,我去门口看着。”

阮言一向她道谢:“多谢,有劳鹅黄姑娘。”随即又抬头对我道:“我不求做官,做一谋士足以。再者说,这本就是以天下为筹码的博弈,谁人不是局中人?”

“有道理,”我盖上手中锦盒的盖子,冲阮言一摇了摇,里面的琉璃珠叮当作响,“找到啦。”

“轻些。”阮言一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手带给他:“劳请阮公子扶稳了。”

第101章

“怎么样,阮言一他可有把握?”沈涤尘和我一同围坐在桌前,对锦盒之中的琉璃珠挑挑拣拣。

其间有一颗琥珀色的琉璃珠,与沈涤尘瞳孔的颜色甚是接近。我将其递给沈涤尘,道:“十有八九吧。陛下看看这颗可还喜欢?”

沈涤尘接过我递过去的珠子,将它放在左眼旁对着镜子仔细地对比:“这阮氏精通各种术数,阮言一又颇具才华。早些年他是有些锋芒,不过后来也是纨绔荒诞,引得天下人皆以为他不过是年幼时稍聪慧些,年龄一长,便也泯然于众人了。现下看来,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他藏巧于拙的伎俩罢了。”

他摇了摇头,把珠子放回锦盒里:“这颗不好。”

“这个呢?”我又带给他一颗,这颗是纯粹的墨色,不含一点杂质,像是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沈涤尘接过之后继续对着镜子比划:“朕想给阮言一封官。”

他这话说得我内心一颤,这是对阮言一起了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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