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17)

作者:织隅 阅读记录

苏若胭杏眼一弯,脸颊露出一对梨涡,随即跨进书房。

周岚月强颜欢笑,其实她真没那么勤勉。

“对了,大人。”苏若胭走近她书案,低声道:“方才你还没回来,韦顺到北司提审了几个人。”

“提走了何人?”

这韦顺仗着资历老向来不安分,周岚月眉一皱,问道。

“前几日您亲审过的,当初德宁钱庄的掌柜和几个负责铸币的伙计。”

苏若胭是周岚月的人,知道自家大人与乾仪佥事一向不和,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既然这几个人她已审过,韦顺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岚月冷了脸,当即起身,“走,去看看。”便带着苏若胭朝北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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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中湿寒异常,走廊两侧燃着几盏残烛,阴暗的光线投在冰冷的铁栏上。

周岚月和苏若胭已经习以为常,快步往里走,便听见深处传来惨叫声,还有皮肉与刑具相接的声响。

两人身侧还紧跟着名狱卒,出了一身冷汗,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随着她们一起走。

一个时辰前,韦佥事不顾他们阻拦,硬是将乾仪使才亲审过的几个人提审,还用了大刑。奈何乾仪佥事位高,又是司中地位仅次于乾仪使的长官,他们不好强拦,只能暗中给北司使报了个信。

“住手!”

周岚月一声厉喝,几个负责行刑的狱卒当即停手跪在地上。

坐在圈椅上的男子悠悠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一揖,语气却不带多少恭敬,“乾仪使大人日理万机,怎么现在来了。”

韦顺眼光阴鸷一转,看向苏若胭眯了眼:“北司使与乾仪使同气连枝,这救兵搬的真是快。”

“够了。”周岚月冷声打断,逼问道:“韦佥事提审本官审过之人,这是何意?”

“乾仪使息怒。”他装模作样地请罪,随后笑道,

“周大人心软,下手轻了些,这才审不出东西来。下官自是想要为大人分忧,特地前来重审这几人,必定让他们吐出些东西来。”

周岚月顺着他看向后方,心中巨震。

她当初对这几人只是从轻审问,是因为她清楚这些人只是负责办事,德宁钱庄铸劣币的关键必不会让他们知晓,便没有上重刑的必要,而且后续也许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可韦顺行事狠辣,刑架上的几人如今已经成了血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话也说不出了。

这哪里是审讯,分明是朝着要他们命去的!

韦顺此人没什么本事,吃喝嫖赌却沾了个满。平日里妄自尊大,又惯会巴结奉承,像条哈巴狗般扒着李家的大腿,竟也得了几分脸面。他在乾仪卫的时间长了,仗着资历深和关系硬,在司里有不少小弟。

周岚月最厌烦这种人,甫一上台便对其多加打压,韦顺顾忌着她是天子心腹不敢多言,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早与她结下了梁子。

看样子这几人已经不大好,绝不能再审下去了。

她压下心里的火,平静道:

“韦佥事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此事一开始便归我管,韦大人未免不够清楚,后面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这便请回吧。”

“况且,北司有自己的规矩,轮不上韦大人插手。”

周岚月顿了顿,眼中警醒之意明显,“本官希望,今后乾仪卫司能够各司其职,安分一些。”

“规矩?”

韦顺好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因为咄咄逼人而显得尖利刺耳,“若论规矩,好似还是乾仪使大人亲自破的吧?既如此,我这个佥事又为何不能了?”

第14章 北司

周岚月浑身气场一冷,眼中凌厉如利箭般射向他。

先前乾仪卫被御监司压得厉害,连带着北司也形同虚设,到了朱缨登基才又正常运转起来。

根据旧规,北司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受乾仪卫司管辖,但先前局势艰难,北司这一势力要收回皇帝手里,借助乾仪卫是最有效的法子。

周岚月接管乾仪卫司后,在朱缨默许下开始着手料理北司,掌握了诏狱,把寒门出身的苏若胭扶为北司使,将世家排除在外。

自此,北司与乾仪卫内部的边界渐淡,隐隐有合为一体的趋势。

然而,这些虽有皇帝默许,终究没有成文规定。周岚月作为乾仪使权力扩大,便惹了他人不满。

韦顺不敢到朱缨面前叫板,但其举动却明晃晃写着,他也要如周岚月一样,在北司分一杯羹。

周岚月自然不会同意,陛下好不容易才将世家势力驱逐出乾仪卫中心,岂容韦顺这种人再来猖狂!

她冷笑,朝面前人走近一步,盯着他道:“就凭我是乾仪使,而你只是我下属的一个佥事。”

她将声音压低,脸上却带着明晃晃的张狂。

此话果然戳了韦顺的痛处。他神情顿时沉了下去,毒蛇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周岚月。

“有什么意见,去找陛下啊。”周岚月哪里会胆怯,眼中尽是嘲弄和同情。

苏若胭在靠后一点的位置,心里大呼爽快,看着韦顺那样子,真担心他下一秒便气昏过去。

“韦顺,平日我给你几分薄面,但你最好安分点。”

周岚月才不管他会不会昏,她面上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你与李氏那点破事我懒得查,但从你府上传出的那些信,我不说,你便当我不知?”

“不想死,就把尾巴给我夹起来。”

说到最后,韦顺面色已是一片苍白。那些信他传出时极其小心,周岚月是如何……

他脸上是不可置信,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甚至还扯出一个笑,“大人耳目通透,下官拜服。”

“下官还有事,便不妨碍大人了,先行告退。”

待到他悻悻离开,周岚月吐出一口气,眼中看不出情绪。

苏若胭悄悄观察她的脸色,随后移开目光,看刑架上几人伤口触目惊心,先吩咐狱卒:“给人松绑,找个大夫来,好生看顾着。”

这些人本是无辜百姓,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在诏狱里丢了命。

“是。”狱卒手脚极快,不一会儿便收拾干净退下了。

偌大的审讯室唯余二人,苏若胭看向周岚月,宽慰道:“大人消消气。”

后者一叹,摇了摇头。乾仪卫看似被她牢牢抓在手里,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内部危机重重。

虽说乾仪卫眼线众多,但也有难以窥探的地方和无法得知之事。若不是前段时间谢韫告知,让她拿捏了韦顺的把柄,此次真不一定能这样轻易过去。

毕竟北司名义上仍是独立,她身为乾仪使插手其中事务,难免惹人非议。

是她的疏忽。周岚月垂眼。

看来她要快些将这些事料理好,莫要徒增麻烦,给陛下添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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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众人退下。

见朱缨久久没有反应,谢韫问道:“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他,“你也觉得我所说荒谬?”

方才谢韫虽然出言维护,但也可能是不愿看她受群臣攻讦,未必认同她的想法。

“不。”

谢韫否认,继而道,“统一铸币乃是大势所趋,就算陛下不做,将来也迟早会有。”

货币无法同一,各地往来均要受限,这样的坚墙厚壁总有一日要坍塌。

“可众臣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想要破旧立新,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缨见他支持,眉头舒展几分,随后又叹。

前朝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朝臣的意见未必是真正为社稷着想,但其中世家利益纷杂,终究需要顾忌几分。

谢韫没接话,温声问:“可还记得安眠草?”

朱缨一愣。

当年江北军远征南诏应战,费了不小功夫。战事初了,他们还未拔营,伤残的士兵不在少数,军医忙不过来,便就地找了几个医士帮忙。谁知这南诏大夫和江北的不大一样,给重伤之人诊治时要先灌一碗不知是什么草药做的汤,味道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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