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27)

作者:织隅 阅读记录

民间将护卫家国的将军视为英雄,一向喜欢把孟翊与谢韫齐名而论。

约莫着两人差不多年岁,不同的是谢韫在江北参军,是去各地征伐和收复失地,而后者效命于西北大营,多年驻守玉门关,最大的对手是北部的突厥。

这些年来,西北军与突厥频出战火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位孟将军功不可没。此人出身寒门,但因战功非凡一路提拔高升,几年前被朱景赐封西北主帅。

朱缨登基后只远远见过他一回,此次与突厥开战若是得胜,她坐镇魏都,到时必召孟翊回都城,大行封赏。

“不过突厥真是不记教训,他们都在孟翊手里吃过多少亏了,竟还敢来挑衅。”周岚月说。

朱缨笑着接话:“打服了才能消停。”

第22章 星月

正说着话,照水进来似是有事要禀。

朱缨抬抬下巴,示意她说。

“尚宫局挑选的宫人已给静王送去了,静王殿下看上去很是欣喜,正在殿外等候,欲面圣谢恩。”

“静王?”

一旁的周岚月听着不由瞪大了眼,把声音压低道:“那是李士荣的亲外甥,陛下还是少招惹。”

李家蠢蠢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静王是李氏所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朕明白。”朱缨自己有分寸。

她本也不欲与他走太近,只是想让这位弟弟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好些,不至于让旁人见了说大魏天子心胸狭隘、苛待手足。

于是她吩咐照水:“跟他说朕在议事,谢恩就不必了,让他早些回去吧。”

照水出殿把话传到,便行礼离开了。

刚过晌午,日光依然毒辣,重重玉阶下朱绪缓缓站直身体,身后随从慢他一步起身,接着利落上前,为他掸去衣上尘灰,又整理衣摆。

他的教养嬷嬷无端坠井惨死之事在宫中已传开了。

早上方从景阳宫出来,便听陛下担心他受惊,于是安排了新的宫人伺候,俱是尚宫局调教出来的聪慧能干之人,又恭敬周全,用起来不知比齐嬷嬷强了多少倍。

朱绪带着人向住所方向走,在无人注意时勾起一个笑。

姐姐分明想对绪儿好,又为何要把绪儿拒之门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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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一连恹恹几日,直至收到了谢韫传来的第一封家书,得知他已顺利进入蜀州境内,这才心情明媚了些。

朝中风平浪静,每日就是遥遥观望西北战事和蜀地灾情,她一人在宫中无聊,准备与陈皎皎一起出去散散心。

朱缨对皇宫之外的地方并不熟悉,被问起想去哪里,只说想挑几件新鲜首饰戴。宫中的珠钗簪花虽是华美,但墨守成规,在花样上便逊色了些,反倒不如民间匠人所制精巧新颖。

陈皎皎听她这样说,引着车夫绕过两条街,最后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名叫珍玉坊的店铺门前。

“进去看看吧,姑娘。”在宫外不能唤陛下,她便像上次偶遇那样称了姑娘。

朱缨点点头,和陈皎皎一前一后跨进门槛。

这家铺子是魏都中数一数二的大簪坊,但此时客人不多。掌柜眼光毒辣,见二人装束便知来了贵客,当即放下手中算盘起身来迎,殷勤道:“二位客人,想买些什么?”

一楼的首饰成色平平,朱缨看不上眼,直接上了二楼。

那些被束之高阁、贵女有重要场合才能狠狠心买下的头面珠钗,被她随意一指,眼睛眨也不眨便命人包了起来。

掌柜乐开了花,弯着的腰也更低了几分。

朱缨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放松,才不担心露富引起麻烦。

除了给自己挑了一些,她也没忘了陈皎皎,镯子耳铛簪环一个也不少。

皎皎起初被问起喜不喜欢,还能含笑点点头。到后来见朱缨选下的越来越多,仍然没有停手的迹象,便微微皱了眉,低声提醒道:“姑娘,够多了。”

朱缨刚要拿起锦盒中的珊瑚镂金镶珠步摇一看,被陈皎皎这么一说才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包下的东西,手放下咳了一声,跟笑如开花的掌柜道:“就这些。”

掌柜忙不迭点头,招呼小厮将东西细细包好。

等待的间隙,朱缨随意扫视了一圈,无意间瞥见一旁博古架最高层摆放着的一个金丝镶白玉的檀木盒,看上去十分精巧,不由让人好奇里面放着什么物件。

她出声询问,掌柜笑着欸了一声,将那木盒小心地拿下来,放在桌案上。

木盒打开,细柔的玄色锦缎间横躺着一支蓝水翠玉长簪,玉质莹润,沉淀着清澄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样式也极为别致,温润的翡翠被雕刻成两株玉兰,花瓣卷曲舒展,其上甚至还有几滴水珠将落未落,栩栩如生。

朱缨欣赏了一会儿,之后一笑,也没问价钱,径直对掌柜说:“这个也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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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珍玉坊离开时还早,朱缨吃腻了御膳,本想就近寻一处酒楼用晚膳,可皎皎说外面不安全,坚持把她劝回了宫。

世间女子大多喜爱精致华丽的饰物,朱缨也不能免俗。

今日难得无事,用过膳,二人便在寝宫里拿着买下的新首饰捣鼓。

朱缨坐下喝茶,听陈皎皎在身侧“咦”了一声。她不禁疑惑:“怎么了?”

“原来陛下右手掌心有颗痣。”

陈皎皎盯着她手,奇道:“皎皎的兄长手心也有一个,就在左边。从前原是没有,竟是不知何时长出的,那次发现了想看,兄长还不让。”

她笑了一下,眼含希冀,“我听闻手心有痣之人会一生大富大贵,生活无忧。”

朱缨挑眉,下意识去看自己掌心的痣,无奈道:“确实是大富大贵。”

可这无忧却是难。

陈皎皎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轻声安慰道:“待到四海清平,无忧也不是难事。”

“但愿如此吧。”说是这样说,但真正想要实现又谈何容易。

朱缨笑了笑,没有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用方才陈皎皎的话祝福道:“那朕便祝愿皎皎和你兄长余生都能大富大贵,生活无忧。”

“陛下也要无忧才好。”

烛火下陈皎皎的神情满是认真。朱缨心一暖,点点头,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今夜的月色十分明亮。”

她侧首望向窗外,道:“你瞧。”

陈皎皎循声看去。

魏都繁华,人潮喧闹,大多时候难以看到星星,而今晚月色澄澈,云被阵阵风吹散,让星星也冒出了头,正挂在天边闪烁。

她怔怔望着天空,之后却又突然垂下头。

朱缨发觉她的异常,问道:“不喜欢赏月?”

“没有,只是想起了家乡。”

陈皎皎平复了心情,翘起唇角笑了一下,道:“记得在北地时,每晚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色,满天都是星星。到了冬天更是好看,脚下是厚厚的雪,抬头又能看见很大很圆的月亮,星星好似也离人很近,总觉得伸手就能摘到。”

“你这是想家了。”

朱缨眼中温软,她理解这种滋味,“身为质子不易,朕只愿你能将魏都也当成自己的家。”

这样的话终究是苍白,她抿唇。

“朕与你一样,同是自小离了家乡,身边无亲人照拂,只能在静夜无人时望着天发呆。江北景致宜人,星月明澈,不似魏都这边山原沟壑,常有漫天的尘土。可那时朕偏生觉得,还是魏都的夜更好看些。”

“陛下在江北思乡,想必宫中的先帝和长公主也是同样的思念您。”

陈皎皎垂着眼,闷闷道:“皎皎思家,可父母与幼弟在一起,不知有几分念着皎皎。”

“当初东北王送你们兄妹一同来魏都为质,一则是为其他藩王做了表率,二则应是放心不下,才存了让你们二人相互照拂的念头。这些年书信从未断绝,怎能说是不念。”

朱缨顿了顿,道:“待到西北战事结束,北地形势稳当,朕便准许你回家探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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