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之国(372)

作者:安化军 阅读记录

喝了一会茶,李彦仙道:“这样天气,镇抚还坐在门口,应该不是为了看雪吧?”

王宵猎笑着道:“北风怒号,刮在身上跟刀割一样,哪个有心情看雪!”

“不是为了看雪,想来镇抚有烦心事了。何不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呢。”李彦仙慢条斯理地道。

王宵猎道:“其实你也都知道。张玘是渑池人,前两日带了一千兵马北上,与薛成会合。一时之间他们声威大盛,附近数百里的百姓纷纷响应。前线的将士们,一下子胃口大了。”

李彦仙道:“自然胃口大了。现在渑池一线,我们兵力占优,地理又占优势。兀术那么一大坨敌人被堵在群山中,如果下定决心拼死一战,很可能吃掉他们!”

王宵猎点头:“是啊。如果拼尽全力,现在很可能消灭掉兀术一军。渑池陕州一线,有邵云所部的一万余人。只要他们不出意外,金军短时间很难突破。渑池后边,洛阳的孟邦雄根本不值一提。如果牛皋率三万大军北上,加上董先五千人,再加上薛成和河东义军一两万人,把兀术消灭在渑池,很大可能做得到。但这个战略决心,我很不好下啊。”

说完,王宵猎站起身来,踱到门前,看着外面的风雪。

在虢州,还有王宵猎的六千余人。不算魏阳一军,王宵猎在渑池一带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部算起来约有七万之众。兀术不足两万精骑,被围在渑池谷地之中,很可能被围歼。

这个局势大家都看得清楚,就连兀术自己也清楚。只是魏阳占领京兆府太过震撼,兀术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不敢撤退。他一定要尽快进入关中,重新占领京兆府,不然无法交待。

前线的将领都很兴奋,发到虢州公文一天几封,要求与金军决战。王宵猎仔细权衡,一直不犹豫不决,不做决断。现在不但是前线的将士焦急,李彦仙也急。

看着外面的风雪,王宵猎道:“与不与兀术决战,是一个战略决定。不但是影响现在,还会影响数年之内邓州的形势。甚至,一个不好,会直接影响金国内政。”

说到这里,王宵猎转过身,看着李彦仙。沉声道:“都知道兀术是四太子,其实他是金国太祖阿骨打的第五子,只是太祖嫡长子绳果早亡,如此称呼而已。经过灭辽、破开封府等诸多的战事,现在金国的政治势力,主要有粘罕与诸太子两大派系。现在陕西的战场上,主帅讹里朵是二太子,加上兀术这个四太子,是以太子派系为主。完颜活女是粘罕的人,不管怎样,他很可能不会回兵救京兆府。”

李彦仙愣了一下,道:“完颜活女是娄宿之子,一直归云中枢密院指挥,此事我倒知道。不过金国内政,所知不多。镇抚远在邓州,又如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王宵猎道:“我们与金国交战,岂能连金国的政治都不知道,怎么可以?当然多方打探,甚至主动派人到北方查访,才能知道的多些。搞清楚金国内部情况,可花了不少力气。”

说完,王宵猎又道:“经略要明白,粘罕不是完颜部的人,是女真人另一大势力。与辽国作战的时候,粘罕立功甚大,势力大涨,在金国非寻常人可比。与本朝做战这么多年,主力是太子一系。经过了这么多战事,太子一系的势力慢慢涨上来,现在不亚于粘罕了。陕西一战,兀术西来,讹里朵为帅,便是因为金帝不满娄宿,以太子一系的兵力来陕西。在富平大败张枢密,太子一系的声望正隆。如果我们击败甚至斩了兀术,对于金国太子一系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听到这里,李彦仙不由张大了嘴巴。自己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战背后的政治如此复杂。

王宵猎叹了口气:“如果在渑池围歼兀术,很可能会成功的。前几日张枢密来文,说会全力拖住讹里朵,不让其大军回援关中。完颜活女很可能在原州坐观成败。这个时候,兀术被堵在渑池,实际上成了一支孤军。但是,这一战胜了,后果很可能不是我,包括我这一支军队,能够承担的。”

如果围歼兀术之后,引发金国与宋朝的全面战争,宋朝倾全力与金作战,王宵猎不会犹豫。一直犹豫不决,是因为王宵猎明白,很可能赵构并不会与金军作战,而是坐观金国倾全国之力,进攻襄阳和邓州。作为地方割据势力,赵构不会当为自己人。

十几万金军南下进攻,王宵猎还没有狂妄地认为自己可以毫发无损。最好的结果,可能也是自己被赶过长江,在汝州、邓州一带的辛苦经营完全葬送。一个不好,自己会成为没有根据地的丧家之犬。

说到这里,王宵猎苦笑:“经略,你说这个战略决心,我怎么下?”

愣了好一会,李彦仙道:“既然如此,镇抚意欲如何?”

王宵猎道:“这么好的机会,若是白白放过,又怎么甘心?即使我下命令,前线的将士们也不会心服的。但我面对的形势,又不容许决战。所以一直为难。”

说完,王宵猎坐在案旁。敲着案上的纸,道:“为君风雪立中宵,这个君,实在让人不放心。”

李彦仙坐下,听着外面寒风呼啸,看着室内一灯如豆,同样陷入沉思。

建炎四年眼看就要过去了,赵构是个什么样的皇帝,李彦仙当然看得出来。不只是李彦仙看得出来,天下百姓绝大多数也看得出来。普遍的看法,是宋朝失德,致有靖康之祸。只是金军过于残暴,又是异族,依然支持赵姓而已。如果金军是汉人,赵构哪里会这么多支持者。

第398章 林学究

段村位于渑池北边的群山之中,三十多户人家,算是个大村了。从垣曲到渑池的要道正从村子里过。以前太平时节,有五六家店铺,十分繁华。现在战乱时候,店铺早已经关了,萧条许多。

太阳西斜,金色的阳光铺洒在群山上。群山萧然,惟有几株松树,傲然立在夕阳中。

从段村向东行两三里路,山坳中的小溪旁,有三间茅屋。屋后一株大柿树,上面依然挂着红彤彤的柿子。篱笆院子前面种了两株大松树,好似迎客一般。

张玘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吟诗声。“——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而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声音抑扬顿挫,字正腔圆,极有节律。

中国的诗词赋自带音律,所谓唱曲吟诗,各有各的读法。律诗当然本来也是可以唱的,不过到宋朝的时候曲谱已失,宋人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唱。常见的只有七律词牌《瑞鹧鸪》,宋朝人也知道贺词和丧词的唱法应该不同,一种唱法肯定不对,觉得可惜。王维流传千年的名诗《阳关三叠》,到宋朝还是常见的送别诗,只是唱法多样,已经不是唐朝样子。苏轼还专门探讨过,既称三叠,则诗中必然有唱三遍的句子。只是唱哪个句子,怎么唱,宋朝时就只能靠猜测了。

中国古代文人有两个习惯,吟和啸,后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完全消失了。苏轼的一首著名的词《定风波》中,有一句“何妨吟啸且徐行”,千年后的人们根本想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子。

啸比较好理解,就是直抒胸胸臆,一口气吐出来。或长或短,或高或低,最关健的是这种啸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心情表达。啸不是给别人听的,是给天地听的。宋朝的文人喜欢在山中,在竹林,用啸声抒发自己的心情。电影《大决战》中,教员的同学萧三去看他,说起往事。教员说年轻时,有一次夜里自己跑出去,不管一切的大喊大叫,与啸的意境有些相似了。不过到了晚清民国的时候,文人已经没有了啸的习惯。作为个人不知道啸是一种什么状态,在别人眼里又似神经病。

吟比较复杂。人人皆知,不管是诗还是词,最早都有曲可以唱的。后来曲谱消失,不能唱了,只能作为文学作品。但不是只能读,诗词虽然不能够唱了,还可以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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