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读书郎(276)

作者:商狄 阅读记录

“薛大哥,兄弟刚刚不懂事。”陈恒端着喝了半口的茶杯,笑道:“你别跟自家兄弟一般见识,我以茶代酒,跟薛大哥赔个不是。”

薛蝌哼哼两声,故作姿态的端起茶杯,还没喝,就已经笑翻过去。门口正赶来上菜的小二,一听门内的动静。不禁想到:这些神仙似的读书人,又在说着什么天下大事呢?

等小二布完菜,关上门离去。众人才继续相互打趣,正为乡试忧心的钱大有,拿了新作的文章给陈恒,让他帮忙点评一二。

陈恒上下仔细看过,才挑了几处问题,一一说道:“如今陛下将年号从文和改成建平,钱兄,你觉得是何用意?”

钱大有闭目一想,疑惑道:“四海升平,陛下是想建一番功业?”

陈恒点点头,又道:“你这个文章写的还可以,只是想法上不对。”

钱大有的这篇文章,遣词造句上问题不大。要是放在院试,府试上,想要考中,肯定没什么难度。只是乡试又有不同,山长说过,乡试的主考官都是朝廷亲自选派,这些从京师出来的人,出题时,最先要琢磨的就是陛下的心思。

总不能陛下想要治世之能臣,你偏偏选了乱世之奸雄吧!

即是如此,那策论的范围虽不能一言而中,猜个大致的方向,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来陛下要兴国,这算一个方向。二来边关战事还未见分晓,两边去年冬天才罢过兵,也不知今年会不会继续鏖战。

两件外事在此,今年乡试的题目,必不出它们之间。可再看钱大有的这篇文章,写的却是历朝历代兴衰之变。

这不就是成了南辕北辙的之意嘛。明明陛下选了年号,暗示了自己的心思。作为一个考生,偏要按自己的心思想法钻研。那不仅是白费功夫,拿到考场上。写的再好,能不能中,都要看主考官、房考官的心思。

考试有考试的窍门,拼的即是自己的文章火候,也是对时局的把握和了解。若只是一味随心所欲,这样的人必然当不了好官。要一心写阿谀奉承之文,那也容易是个贪官污吏。

如何把握人心之辨,以大音释大义,才是文章的精妙之处,也是治世能臣的标准。

这一番真知灼见,说的钱大有面红耳赤,才知道自己走入一个误区。好在现在时间尚早,他的学识是够的,差的就是见识。当下就表示回去重写。又道:“到时再麻烦恒弟帮我看看。”

钱大有已经二十岁,行事作风越加成熟。偶尔一句话,也带着成年人才有的客气。可几人打小的情谊是不会变的,钱大有又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了,你不许嫌我烦。”

“哈哈哈哈。”陈恒大笑,连忙摇头,表示不会。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读书的路上都少不了因材施教的名师。

这是他拼命努力之后得到的侥幸,陈恒为自己庆幸。却不会因此小瞧旁人,他更清楚。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百般努力之后,无门无师,只能让岁月蹉跎,埋没才华。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想法就是。我的所得,靠的都是自己努力。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容易走入一种傲慢的心情。

陈恒不愿意做个傲慢的人。对钱大有,他更是能帮就帮,能教就教。山长平日的指点,对好友也是倾囊相授。

世人为我撑伞,只愿我留伞给后人。陈恒心中想过,嘴上也道:“大有兄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不用介意。”

说完,陈恒又看向另外两个糊涂蛋,“你们呢?这次乡试,就真打算不去了?”

这事,薛蝌和江元白都没仔细想过。却又齐声道:“去,肯定是要去的。”

多好的机会,这次不试一试,错过还要再等三年,那多可惜啊。

至于考不考的中,哈哈哈哈。

见两人已经开始傻乐,陈恒猜中他们的想法,也是无可奈何的摇头。他能怎么办,这俩好友,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

如此年纪轻轻的秀才,人生多的就是机会,多的就是时间。

薛蝌家境不必多说,江元白这两年,靠着秋浦街的画师收入,又有报铺的营生压身,手头也是阔错许多。

这个年纪,突然乍富,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陈恒有些担心,却也不打算多管。

人与命运的关系,太过复杂。谁也不知道怎么选择是对。

也许江元白命里该当个名垂青史的画家,过个轻松写意的人生呢?也许薛蝌一辈子,就注定当个富家翁。他家的科举路,应在他儿子身上呢?

陈恒之前没这么开阔的想法,还是年老成精的裴怀贞,给他做过开释。以年少名满天下却英年早逝的王勃来劝解他,也许你的天纵之才,都抵不过老天爷的一个喷嚏。

裴怀贞知道陈恒的意志,不会因为这样的故事而沉沦消磨,所以才教的随心所欲。山长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学会人生路上最重要的豁达。

过了乡试,那怕运道再不好。出门当个县令也是够的,以此为起点,步步攀升,未来官居三品、四品的举人,也不是没有。到此时,如何应对官场上的起伏,如何不忘初心。都是裴怀贞希望陈恒能学会的东西。

陈恒正是明白这点,也在试着做一些改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君,为何不能是老天爷呢?

当事人已经安之若素,身为好友能做的,就是闭口不言。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再出手帮忙也可以。

但无论如何,都不必因为这种事,而心厌彼此。人各有志嘛,自得其乐就好。陈恒笑着将话头转到秋浦街上。一桌五个人,有四个都在围着秋浦街转,连同信达在内,话自然少不了。

大家谈天说地,又论起三月由秋浦街举办的文会。如今扬州城里多的是文人骚客,百姓手头有钱,不可避免的追求起更好的生活。

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性,其中的逻辑其实很好推导。秋浦街的生意好,开出的工钱高,连带着城里的店铺也要涨一涨工钱。两者因素一加,必然吸引更多外省的人,前来找机会。

这些人一多,城内的房价必然紧俏上涨,房价上涨,扬州的百姓财富凭空增加,花起钱来自然不会心疼计较。这头想置办些好看的衣物,那头想买些装扮家风的书画。

这样的涨幅和变化,都是经济发展的自然现象,不会以人的意志转移。其中好坏,难以评说。

有人抱怨着扬州的物价也跟着一起上涨,乡下种地的老农却觉得多涨些才好。谷贱伤农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区别只是取舍侧重罢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是每座因商业兴起的城市,必须经历的过程。府衙作为切蛋糕的平衡手,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其中分寸。既要照顾好老农的利益,也要考虑到城内谋生之人的难处。

陈恒从来不是吝啬之人,将这些道理一点点讲给好友们听,可惜只有钱大有拿笔拼命记着。如今想来,当年素昭远赴边关报国,钱大有才是最受激励的那个。

“我听说,织造局那边好像在卡我们的原布,是真的吗?”薛蝌突然问道。

陈恒点点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宝琴如今在秋浦街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现在天色不早,他今日回家还有要事找陈启,说了句:“早晚该来的,打铁还需自身硬。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论。”

便结束了今日的闲聚。带着信达,一起散步回家。

……

……

陈恒带着信达回到家后,当即将陈启约到大堂。两父子久违的闲聊,陈启也纳闷儿子要卖什么关子,才坐下就问:“恒儿,你想说啥?”

家里突然少了三个男人,是少了些热闹。陈寅今日睡得早,他正为自己没办法下场考试而心烦。不过他才九岁,王先明还是想压一压。陈寅读书虽然也刻苦,可在悟性上还是差陈恒许多。他又一心以大哥为目标,王先明改变不了他的心气,就只好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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