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111)

作者:容溶月 阅读记录

于是,这种痛和热忽然就变得可以忍耐,她呆呆的,心里升起了点儿挖凿更多接触方式的心思。“哭了?是不是在哭?打疼了吗?”

阿勒看她对着墙坐,垂着脑袋也不吭声,戒尺立刻丢了,两步上前把她肩膀握住,一掰。

对上了双攒着光的眼睛。

跃跃欲试的。

龙可羡绞尽脑汁地把从小到大犯的事儿细数了一遍,然后定睛看着阿勒,把戒尺往他那推推,乖乖伸出手去:“一千二百三十下,今天再两次,明日接着来。”

阿勒盯住她两息,骤然起身,摔门而出。

***

卯时三刻,天刚擦亮,海面笼着层雾气,缓慢地一路游向远方,去唤醒天尽头沉眠的日。

一条不起眼的渔船拂开晨雾,徐徐驶入港口。

厉天提着风灯从门口经过,阿勒睁开了眼,他呼吸微促,早夏微凉的海风里,他竟然睡得满身惊汗,像是做了什么梦,梦里有什么景儿催得他心口狂跳,热汗频出,但随着睁眼,意识回归,那些景儿如同退潮般,悉数离开了脑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薄薄的汗覆在额前,他甩了甩头,赤脚踩过汗珠,把薄毯裹在腰下,到屏风后迅速地冲了个凉。

拉开门时,浮云镶着金边,渔民正卸着网兜,滑溜溜湿腻腻的鱼被拖拽上岸,上了早市,厉天灭掉风灯,挂在门边,说。

“公子,一路没有尾巴,昨夜静悄悄地走,今晨静悄悄地回,谁也没惊动,王都里也没出岔子。”

阿勒喝着冷茶,点了个头。

他耳下到脖颈都覆着薄红,因为沐浴过,面上水汽未收干,显得轮廓更深。

厉天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接着说第二件事:“闻道关进水牢了,据那小子报说,昨日在皮城湾,尤太傅见的是蒲欺松。蒲欺松您记得吗?两年前,出身皮城湾那个大盗,为了个妓子得罪权贵被逐出州府军,纠集一票下属劫了条船逃到海上,结果掘了枭巢,一举发家那个,后来被咱们端了老窝,躲到外域去了。”

阿勒说:“招风耳那个,胆子没有二两重。”

“对对,”厉天拍了下门框,恨声道,“不知道怎么的和朝廷搭上了线,尤太傅要将他招安呢!不过昨日闻道闹那么一出,听他意思,蒲欺松像是打了退堂鼓,无论如何,此事悬而未决,我们还有运作的机会。”

阿勒看着远天,没说话。

厉天这几年被敲打得服服帖帖,看了眼就知道公子心思没在这儿,于是转口,不经意似的说起:“姑娘还在静室呢,这天儿,早晚可凉得很。”

龙可羡在静室睡着了,歪着脑袋枕在蒲团上,臂环还没摘,露出的掌心微微红,蹙着眉头不知道做什么梦。

蒲团挨着墙,龙可羡是这样的,自个儿睡觉时总要把后背靠在某个地方,才能睡得安稳,只有阿勒在时,她的安全区域才会从挨着墙的角落扩散到整张床,翻来滚去,睡相要多差有多差。

阿勒把戒尺踢开,蹲下来,捏住她的鼻子:“龙可羡。”

鼻腔被堵住,龙可羡轻轻张开了唇,在梦里闹脾气似的,翻了个身子,眼看那脑袋就要磕在墙上,阿勒眼疾手快地给垫住了,随即手往下滑,拖住她后颈,捞起人,让她伏在自个儿肩头。

龙可羡被摆弄惯了,这般也没醒,嗅着熟悉的味道,就下意识蹭蹭他的肩,然后偏过头,把鼻尖压在他脖颈,睡得更沉了。

阿勒本来要将她扛在肩头,但她近年个子窜高,扛起来势必顶到她胸腹,那起床气……算了,他捞起龙可羡膝弯,打横抱了起来。

他没有这般抱过龙可羡,一时之间哪儿都别扭,接触面不对,上下姿势也不对,连呼吸的朝向也不对。

或许从小到大都是扛来扛去,两人的脸在肩颈处交错,嬉笑玩闹间,双眼没有触碰在一块儿的时候。而如今,阿勒低头看着,眼神简直像化掉的糖霜,黏糊着挪不动,龙可羡枕在他胸口呼呼大睡,颊边是压出来的红痕,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前,碎发轻轻飘,一副里里外外都摊开在他眼底的样子。

宛如颗尚且新鲜的果子,暴露在他的目光下,只要低头,就能咬得汁水淋漓。

这种毫不设防的依赖,让阿勒颈侧刚刚消下去的薄红又蹿起来,他紧了紧手,驱赶掉心里骤然乱起来的不知名情绪。

她什么时候长这般大了?

就像是一瞬间的事儿。

***

龙可羡已经行了及笄礼,这两年个子蹿得快,驿馆里的小榻已经装不下她,醒过来时是在阿勒房里。

他不在。

龙可羡闷闷不乐地洗漱更衣,低头时看到掌心微红,厉天进来时就见着这一幕,他把食盒搁下,惊诧地说:“公子打你了?”

龙可羡却悄悄弯起唇角,把右手藏进袖中,一连点了两下头:“打了。”

这是高兴个什么劲儿?

“莫不是打坏了,除了手还打了哪儿?我去请高大爷过来瞧瞧。”厉天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要请!”龙可羡刷地站起来,“没有打坏。”

“当真?”

龙可羡坐下来,埋头喝粥,掌心残存着热度,她握紧勺子,冷酷道:“我不讲给你。”

厉天不明所以,在边上叨叨起另一件事,“姑娘怎么跟闻道一块儿胡闹起来,他是什么混账东西,这两年与祈山掰着腕呢,想借小皇帝设海务司一事在公子跟前立个功,把军权掌了,压祈山一头!”

龙可羡两口把粥喝完,抽空抬头:“他回来了?”

“回来了,”厉天满不在意地说,“昨儿回来,给公子当胸一记踹,肋骨当即就断了两根,拖底下水牢里去了。”

龙可羡咬住馒头:“……啊?”

厉天:“这小子滑头,明知光论将你偷出来这件事,回来就免不了一顿罚,故而他呢,事先在水牢里打点了人,上好的内外伤药都备下了,做足了准备才走这一遭。”

龙可羡狠狠咬下口馒头:“狡猾。”

“可不是,公子自来赏罚分明,和兵权比起来,这点罚算个什么,所以我说,姑娘日后防着点这小子,他就没安好心。”

“他昨日,先在楼船里被踹了一脚,也是胸腹,”龙可羡比划着位置,“这里。”

“嘿!”厉天跳起来,“所以才往公子跟前凑,还有个苦肉计在这等着呢!一点伤都不白挨!”

龙可羡塞得满嘴鼓囊囊,一个劲儿点头。

闻道关水牢的时间延了十日。

这夜,龙可羡在床上滚了两遭,偷偷地摸去了隔壁,装模作样敲三下门。

然后卷着自己的小毯子,熟门熟路爬到了床里侧,拍拍毯子,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她的是非观念淡薄。

在她心里,哥哥代表规矩,偶尔冒犯一下哥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81章 美人香

翌日, 龙可羡在驿馆冒了几次头,午时刚过,宫里就送来牌子, 请龙可羡往鸣津池赏飞鸥来朝的盛景。

“你就应了?”阿勒解着鞭子, 往长案上抛。

“应了, 看鸟, ”龙可羡亦步亦趋跟在后边,越说越兴奋, “听人讲,有千百只飞鸥落在鸣津池边,齐刷刷冲天,呼啦啦掠水,然后围在铜像边上叩拜。”

“落下来的白丁香砸你头顶。”阿勒不咸不淡。

“白, 丁香?”龙可羡愣了一下。

“……”鸟粪。阿勒没说出口,把手浸在水里, “晚间还有件事儿要办。”

这般说着, 净手时眼神没有离过龙可羡, 仿佛讲了这句话,就是某种递到眼前的暗示——那鸟有什么好看的, 一箭穿一串,平日里在海上看得不够多吗, 非凑到这儿来,那小皇帝什么心思,他来此五日,没有私下递过什么牌子相邀, 龙可羡一来,刚冒点头就给牌子, 这心思是半点都不遮掩。

“那好的。”哪知龙可羡连两句劝都没有,喜滋滋就转了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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