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9)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侍卫对宋吟秋行礼,道:“殿下,证物就在盒中。”

大理寺少卿奇道:“我并不知晓有此物。”

左杰道:“大人,下官着人去醉花楼将姐儿玲珑带来时,特意命人先行搜查了她的房间。果不其然在衣柜的隐蔽之处发现此物。”

他示意侍卫:“打开。”

盒中赫然躺着一个苹果。

少卿皱眉道:“这是何意?”

左杰指使侍卫将苹果掰开。侍卫稍一用力,苹果便无声地分成了两半——那竟只是一个蜡制成的空壳子。

宋吟秋余光扫到沈知弈的神色,仍旧没什么动静。他站在这里,却仿若置身事外,除了方才低声反驳她的那句话外,其余争吵都未能让他流露半分真性情。

她也拿不准沈知弈到底是有底还是没底。

说到底皇上会关注到他们,多半都是因为宋吟秋,毕竟一个七品闲职还不至于劳动皇上如此兴师动众地调查。宋吟秋自视对皇帝没什么威胁,那么蛛丝马迹便定是出在沈知弈身上。

只不过二人恰巧同一天进了醉花楼,又倒霉地在楼里留宿一宿,让皇上认定二人有了瓜葛,反倒让二人由萍水相逢的生人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少卿盯着那蜡制的苹果,沉声道:“这是何意?”

左杰得意洋洋地道:“大人莫急,下官自搜出这个苹果,便知其中定是原本藏着什么重要物件,只是一直没能找着。直到随从方才来报,说是终于在这贱婢的屋子里找到一张沾了蜡的信纸,想必定是搁在这苹果里,传信时被手的热气所融化,方才沾上了蜡。”

“如此重要的消息,下官不敢耽搁,这边让人将那信纸送了来。”

他示意手下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交到大理寺少卿手上。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信纸上的这会儿空档,宋吟秋不再往沈知弈这个没什么表情的人脸上看,反而瞥了没人注意的玲珑一眼。

只见她珠钗凌乱,半披散着头发,脸上泪痕未干,却不见有几分慌张。

宋吟秋微微定下心神。

大理寺少卿展开信纸,没看几眼,面上神色便有些绷不住。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碍于身份将那信纸传交给了宋吟秋,宋吟秋粗略扫过几眼,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左杰满脸错愕。

宋吟秋笑道:“左大人可是看着诸位太过严肃?这等小女儿加情态的信也要拿出来供众人赏阅一番,可真是难为了玲珑姑娘。”

她将信纸往沈知弈的方向一倾,眼神示意他接着。

“你不看?”

沈知弈却摇摇头。

大理寺少卿气得一时失了分寸,从宋吟秋手里接回信纸便扔到左杰手上。左杰慌忙接住,见上面都是些“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云云。

玲珑哽咽道:“奴婢自知配不上沈大人,只好将满腔情思寄托于信纸,只当是信了话本里的鸿雁传书信……”

她垂头,外人再看不到她的神色。

宋吟秋总以为她在笑。

左杰似是恼羞成怒,一手抖着信纸,另一只手指着玲珑,喝道:“竖子狡猾!这一定不是你们真正暗中勾结的信!快说,你将信藏在了哪里?”

玲珑没抬头:“大人明察,奴婢实在冤枉。”

“够了!”大理寺少卿斥道,“荒唐至极!朝廷命官,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左大人,你还有什么证据未曾拿出来不曾?”

“是啊左大人,”宋吟秋附和道,“你一口咬定玲珑姑娘与沈大人暗中勾结行不轨之事,可我瞧,玲珑姑娘不过是心悦于沈大人罢了。虽说有错,但也不至于惊动大理寺,被安上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吧?”

她接着又道:“依我看,玲珑姑娘的情谊甚是令人感动。沈大人想必再洁身自好,出了这档子事,若是传出去,怕是不见得妥当啊。”

言下之意你就花财消灾把她买了吧,最好是脱了奴籍。如此一来日后万一再被提起此事,也算得上是普通女子对男子的情爱,而不至于沦为奴婢僭越主子的笑柄。

“世子所言甚是。”沈知弈没再推脱,只让玲珑暂且回醉花楼,对老鸨说明此事,他过几日得空便前去细谈。

兴许是为了避嫌,他低垂着眼,没再与众人有多余的交谈:“下官告退。”

至此,这场看似颇耗心力实则纯属敌方犯蠢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大理寺少卿对宋吟秋深施一礼:“未曾料到是场误会,劳烦殿下和沈大人跑这一趟了。”

他倒是真真并无站队,奉旨行事罢了。

“世子可是要回府,下官这就差人备马车……”

“不劳大人了,”宋吟秋彬彬有礼地回绝道,“日已西沉,为免闲话,本世子还是自行回府为好。”

她这会儿倒是做全了礼数。

大理寺少卿面上挂不住,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

宋吟秋解决这件麻烦事,走出大理寺时却并没有感到些许轻松。经此一役,皇上算是竹篮打水一场,半点能被证实的把柄也没逮到,但明眼人都知道,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日后若再寻个由头,她便不似今日这样能够轻易脱身了。

得想个办法与各种不明势力划清界限并取得皇上信任。

但这年头,皇亲国戚们都知道,取得皇上信任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伴君如伴虎,当今圣上疑心极重而又刚愎自用,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就留着个自小跟在身边的大伴儿张桂。

皇城脚下日子不好过啊。

宋吟秋出了正门,日头西斜的橙色光晕有些晃眼,映得左右两侧的石狮子仿佛镀上一层橙金色。她一时有些迷惘,倒从记忆深处翻找出那么几片光影来。

“世子殿下。”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神,却见是沈知弈靠在狮子的一侧。

“沈大人,”她颔首道,“大人未曾先行离去?”

沈知弈似乎犹豫了片刻,方道:“下官在此等候殿下。”

宋吟秋等着他的下文。

“今日之事,抱歉。”

宋吟秋没想到会是这样。

“沈大人说笑了。巧合而已,人生总难避免,何来道歉一说。”

她顿了顿,又道:“还未恭贺沈大人喜得佳人……”

沈知弈打断道:“我与她没有关系。”

“哦,”宋吟秋猜不透他的心思,接着演道,“那便恭喜玲珑姑娘脱了奴籍,获得自由身了。”

“时辰不早了,”她是真不喜跟沈知弈这种沉默时间多于说话时间的人打交道,猜人心思累得很,“沈大人慢走,我也准备回府了。”

岂料沈知弈突然道:“你怎么回去?”

宋吟秋:“……”

她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平日里出门不是王府的马车就是宫里的马车,再不济也有同行的纨绔子弟家中备轿,“如何出行”这一问题倒是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只需要安静地扮演一个哑巴。

她挣扎道:“大抵是雇一辆马车……”

“大理寺地处甚偏,且来往多是些犯人,少有马车经过,”沈知弈淡淡道,“寒舍离此处脚程不远。折腾这许久,世子想必并未用晚饭。殿下若不嫌,可到下官家中歇息片刻。”

宋吟秋:“……”

图穷匕见了是吧。

她正色道:“沈大人,方才之事虽然我们已经自证清白,撇清干系。但依我的意思,我们私下里还是少接触为妙。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若被有心人利用,终归是有口难辨。”

有那么一会儿,沈知弈没说话,宋吟秋几乎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但沈知弈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殿下所言甚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了。殿下好走,下官先告退。”

他就这样走了?

宋吟秋没想到这一回打发沈知弈如此容易,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难免为了接下来的路发愁。常年养在豫王府里,蓦然到了陌生的地界,还距离豫王府如此之远,她自行找到正确回家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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