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疏影(58)

作者:松梢月 阅读记录

她从前对他事事顺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温驯地回应他,永远体贴、永远柔顺,可自从进宫之后,她不再她了,就像此时此刻,他明明抱着她,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丁点儿距离,可他偏偏觉得这不是她。

姜涟听得糊涂,“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不必明白。”裴瞬摇头,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侧,压声道:“我只同你说一句,我要带你回王府。”

“回王府?”姜涟愕然不止,一时无所适从,她本着他已经舍弃她的前提,答应了皇帝要在宫中留些时日,可如今竟陡然生变。

她的犹豫令裴瞬不满,他收起面上浅淡的笑,眼底满是严霜,再也不是那种可以商量的语气:“既然如此,那看来当年负责抄斩姜家、唯一知道姜家罪名的人,也不必再留了。”

第51章

“你说谁?”姜涟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

裴瞬缓缓向后靠向椅背,不紧不慢开口:“先帝身边的三等侍卫李申武。”

“不可能,他已经病逝了。”她应得笃定,是因为当年在先帝榻前,她曾亲口质问先帝姜家被抄斩的缘由,先帝咬死她父亲坑杀百姓、死有余辜,她自是不信,以一盏毒药做威胁。

先帝不为所动,在咽下毒药时仍死死攥住她的腕子,咬牙恨声:“朕即刻便要死了,当初接下圣旨的李申武也早已病死了,你姜家的真相自然当随我们同去。”

她的反应不出他所料,裴瞬笑了笑,“病逝不过是假消息,他一直躲在遥州,现下就在王府。”

“果真?”她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臂膀,那颗早已经为探寻真相死去的心,竟一点点活泛起来,又带着忐忑不安,唯恐真相并非是她心中所想那般,“他……他怎么说?”

“真相自然得你自个儿去问。”裴瞬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张开手掌紧紧握住,另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带入自己怀里,是完全拥有的姿态。

她的顺从、他们的亲密让他重拾耐心,放轻了语气引导她:“这些日子你与皇帝如何,我都暂且不计了,去同皇帝说说吧,你心心念念的是谁,你到底要不要回王府,说得叫我满意了,不管是真相大白,还是替你父亲洗刷冤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意思说得足够明白,是用姜家的真相威胁她回王府,可她不明白,何时她竟重要到需要他耍手段。

“为什么?我回不回王府对你重要吗?”她问。

他说“当然重要”,引得她呼吸一滞,下一刻便是大失所望,“难道我的东西要平白让旁人占着,叫他们称心如意?”

原来都是私心作祟,而没有其它,其实这应该是她早该明白的事情,而不是直到今日还会为此动摇,姜涟定了定心,掩下所有情绪,只道:“我会同皇上说清的。”

至于如何说清,她还没有定论,可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桩情谊,能大过她父亲的清白,别说只是让她回王府继续做深宅鸟雀,就算是更为苛刻,她也不会放过获求真相的机会。

“很好。”他目光灼灼望着她,眼底终于生出渴求来,似有盈盈野火,使他不自觉凑到她的唇上。

她微微躲避,他只得以碰到她的嘴角,他却不生气,贴着她的面颊,囫囵开口:“我最喜欢你这样果断。”

这说明即使她对皇帝有些情意,也不过般般,又算得了什么?

姜涟默不作声,自他身上起来,再次撑着双腿坐回游亭中,她看着他被承安推着躲到宫殿一角,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对他有感激,有落难时的依赖,更有长久相处的习惯,分不清哪种感觉居上,但可以确定的是,作为被拯救的人,在她家破人亡、生死攸关之际,那个伸出援助之手,不顾自身正处低谷为她四处奔走的人,绝不可能自她心中被轻易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姗姗来迟,他远远望见她孤苦伶仃地坐着,走近又看清她苍白的脸,心头一紧,赔笑道:“等久了吧?下了朝我就往这儿走,偏偏被人绊住了脚,说到这会儿才算作罢。”

“无妨的。”姜涟回以浅笑,“这儿的瑞香开得真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片的瑞香,从前我母亲最爱荷花,别的花在府里极少见到的。”

同皇帝说话的好处,便是可以肆意提起姜家,提起她的父母,他都能够回应。

皇帝紧挨着她坐下,眼角眉梢都是讨得她欢心的得意,邀功般点点头,“知道你鲜少看见,今儿上朝时匆匆瞥到,想着一定要叫你来看。”

两人肩并着肩,映着身后的花团锦簇,胜过无边风月,唯一美中不足,是她心中早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她暗暗微侧过面去,窥探着他的脸色,他那份欣喜落入她眼中,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他那样灵慧的人,这会儿沉浸在两人的恬静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甚至弯腰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日告诉你不让你白受太后的磋磨,今儿可为你报了仇了。”

“报仇?”姜涟惊愕不已。

他面色如常,语气带着无辜:“她向来沉溺于看斗鸡,却不知那些雄鸡不长眼,打斗中会误伤到她的,她最是重视自己那张脸,如今要为此受些折磨了。”

新仇加旧恨,这点儿损害抵充不了什么,但时势所致,现下只能暂且消消火气。

“多谢,为了我如此谋划。”姜涟心头一热,漫起阵阵柔情来,可更为重要的事挡在她心头,叫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其实我有一桩事要跟你说。”

“你说。”皇帝终于发觉她的异样,静下来擎等着她说话。

姜涟调转开视线,极力躲避他的目光,涩然道:“我这两日腿上不方便,干什么都要受阻,突然就想起我……”

她顿了顿,尽力周全自己的言辞,好叫他死心,“想起我们王爷,他一直行动不大便利,从前我在府中时,日日贴身侍候着,这些日子我不在,不知他是如何过的,思来想去,又担忧别人侍候的不够尽心,心里愈发的挂念他。”

皇帝听着,面上的笑意尽数化为酸楚,但仍心存侥幸,不确定的询问:“你一直挂念着他?”

她立即应是,接下来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了,“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想回王府,那日应下你留在宫中,是我太过草率,望你莫要当真,我今日重收回那句话,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心。”

“收回?”他试图牵起嘴角,但僵硬的弧度令他的落寞更加明显,整个人近乎支离破碎。

他觉得她真是既厉害、又狠心,几句话就能让他一朝上至有顶,又一朝下至阿鼻地狱。

“对,收回。”她尽力控制声调,展露出所有的冷漠绝情,“我不能留在宫里,因为我挂念的人在外头,我舍不下。”

“好一个舍不得。”他冷眼看着她,忍不住斥责:“我视你如珠似宝,你没有半分珍惜,偏偏要回王府任他轻贱?”

她被他戳中痛处,几乎自暴自弃,“我待他的心,大约同你待我的心是一样的。”

他被堵得无话可说,霎时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用力喘了口气,才算是压制住满腔的情绪,无声哼笑道:“但愿他值得你的心意。”

第52章

皇帝简直被她气得昏了头,唯恐自己再吐露出什么难堪的话来,疾步下了游亭,又命人备轿撵先送她回去。

可轿撵未到,倒是先等来了摄政王的请旨,梁进窥见他面色不虞,战战兢兢地回话:“主子,摄政王刚入宫来瞧太后,顺道儿请旨来,说是祈福理应已经结束,请主子放……放姜姑娘出宫。”

不知哪句话狠狠戳中了皇帝,他猛地回过身去,像是不认识般,上下打量着姜涟,良久后惨然一笑,“你们倒是默契十足,一个说要离宫,另一个便立即请旨求你离宫。”

摄政王的请旨来的这样快、这样巧,让他不得不多想,或许她同太后、摄政王才是一道儿的,哪里用得着他巴巴为她报仇,为她打抱不平,他太想放肆嘲讽自己一番,分不清亲疏远近,自作多情以为赢得她的丁点儿情意,甚至妄想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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