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疏影(59)

作者:松梢月 阅读记录

姜涟立即明白这是裴瞬的别有用心,可事到如今,绝无别的选择,她仅仅愣怔须臾,即刻勉力露出笑脸,“是王爷记挂。”

梁进摸不透两人状况,嘴上正打着磕绊不知如何缓解,皇帝早已经朝殿外走去,语气是少见的冰冷:“快送姜姑娘到寿宁宫去吧,没得影响人家情深意重。”

她暗自咽下他话中机锋,低眉顺眼地躬身,“谢皇上成全。”

他闻言身形一顿,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姜涟没承想这么快就能出宫,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恍似做了一场很快就醒来的梦,朱墙绿瓦还映在她眼中,这座皇宫却又离她遥不可及。

梁进亲自送她到寿宁宫宫门,连连叹息,“姜姑娘,你这是……”

“梁公公。”姜涟出声打断他,朝他盈盈而笑,“是我对不住皇上,公公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没有人比您对待皇上更为尽心,我瞧着皇上身子不大好……”

她说着,自己倒先失笑停了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身份说这样的话,真是叫人看笑话,她连连说罢了,“公公是待皇上最亲的人,我同您说这些倒是多余了,您快些回去吧,皇上等着您侍候呢。”

梁进带着人行礼离开,她候在宫门前等裴瞬,隐隐约约能听见里头太后的叫喊声,她听得胆颤,知道太后刚遭了罪,若是她独自进去,只怕讨不得好。

裴瞬来的时候已经和在长相殿时截然不同,眉梢都是飞扬的,望见她眼中更是盛满了笑意,也不顾有宫人在侧,拉她坐于自己膝上,替她拨弄着被风扬起的碎发,语气亲昵、意有所指:“从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意。”

他离得远,旁的没有听的太清,但是她同皇帝那几句争执倒是清楚。

她微微挣扎,见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知道再拉扯更为难堪,索性也不再动弹。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膝盖,这才关心起她的伤势来,“我瞧你还能走,想来不是大事,回王府之后好好将养着,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知道是太后故意为难你,她虽是我姑母,但此事到底是她的错,必然要向她讨个说法。”

姜涟诧异抬头,没想到他会如此。

裴瞬倒是心情大好,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不相信?”

她摇头,只说不必,下意识地想起皇帝已经为她报过仇。

他却坚持,甚至同她开起玩笑:“放心,讨不到说法,绝不走出寿宁宫的宫门。”

说着,他命承安推他们进去,宫内随侍的宫人低垂着头,不敢直观。

殿门紧闭,他直接推门进去,只看到满殿狼藉,桌椅七歪八倒,杯盏被摔得满地碎片,连带着屏风都砸在梁柱上,宫人皆跪地噤若寒蝉,衣上沾有脏污,却不敢动弹。

裴瞬紧蹙眉头朝四下扫视,只问:“太后娘娘呢?”

跪在他身侧的侍女这才敢抬头回话:“娘娘受了伤,正在内殿歇着。”

“你们都出去吧。”裴瞬摆了摆手,推着轮椅往内殿去。

内殿的状况并不比外殿好,梳妆台上一向被太后珍视的珠宝七零八落,连那面星云镜都被砸落在地,上头隐约可见脚印,想来是被人狠狠踩过。

太后并未真的歇下,闻声立即高声呵斥:“都给本宫滚出去。”

裴瞬弯腰扶起个玫瑰圈椅,先将姜涟安置好,才叫了声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听外头的侍女说你受了伤,伤到了哪?”

太后听见是他,忙坐起来一把拉开帐幔,再大的脾气不能在亲侄儿跟前撒,不由放低了声音:“今儿看斗鸡的时候,离得近了,被一只雄鸡划伤了脸。”

她抬手捂住左边面颊,缓缓自床榻走出来,待看见姜涟就坐在他身侧,稍稍缓和的神色再次紧绷起来,她当初会下手整治她,绝大部分的缘由是因为她不再裴瞬牵连,可看如今二人仍如胶似漆,心下急跳起来。

裴瞬兀自摇了摇头,“早同你说过,那些畜生不通人性,就算是看,也得离得远些。”

太后无理争辩,放下手臂露出面颊,从眼尾到嘴角赫然一道长痕,已经被药物敷上,看不出深浅,她最珍爱这张脸,难免为此伤神,“太医说若是再深一点点,往后即便是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裴瞬最厌恶这些琐碎的事,可她到底是他姑母,这世上他留下不多的亲人,耐着性子和声嘱咐:“那么说好好养着便不会留疤痕,你且听太医的养着就是。”

他带着姜涟亲自过来,太后明白他的意思,调转目光看向姜涟的腿,笑道:“原来你还关切姑母,本宫还以为你是来问罪的。”

“侄儿不敢向姑母问罪,但你平白无故的为难她……”

他话还未说完,太后便抬声一哼,“不是来问罪,是来讨要说法来了。”

她今日本就心情不太爽利,脸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又赶上亲侄儿“兴师问罪”,实在扮不出什么好脾性来。

裴瞬最不吃别人耍性子,当即便收敛起面上温和,连带着声音都冷硬起来,“不管是什么,你既弄伤了她,不说以眼还眼,也合该摆出摆出你的意思来。”

姜涟看着姑侄两人相对,只管一言不发,别说今儿是为了她,她一个外人,绝不该插嘴。

太后被当面训斥,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争论:“好啊,我的亲侄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要质问我一番了。”

裴瞬对她发泼无可奈何,压着声气儿叫姑母,“不过要你同她拿出该有的姿态来,何至于如此?”

“本宫是太后。”她气得浑身发颤,跌坐到身旁圈椅上,“她不敬重本宫,本宫教给她些礼数,不过是伤了腿,又算得了什么?”

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她心里压根不曾把此事放在心上,裴瞬知道不该继续妇人之仁,毫不掩饰露出厉色来,“姑母要是还想受人敬重,就该依我的意思去做,若是不依,那侄儿自然也没有法子,只是往后再有什么事儿,姑母也莫要再来询问我的意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太后呆立着,一时醒不过神来,好半晌才愣愣地,眼泪说掉就往下掉,她也不应裴瞬,转头一壁抹泪,一壁喊着自己的哥哥:“兄长,我的兄长啊,你替咱们裴家生了个好儿子,他不顾我的死活,要为了旁人逼死他的亲姑母,你若地下有知,也该睁眼看看。”

她惯爱用这一套,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哭嚎,惹得裴瞬心烦,他只瞥了她一眼,重拉回姜涟往外走了。

太后见他不为所动,只管哭天喊地,骂他心狠,哭她早去的兄长。

第53章

经太后闹出这一遭,裴瞬面色不大好看,先前说要为她讨说法,没讨出个门道来,反而弄得彼此都难堪。

马车出了宫门径直往王府赶,两人坐在一起,彼此却一路无言。

等快到王府时,裴瞬才像是回过神来,揽了揽姜涟的腰,低声道:“太后娘娘惯爱使性子,等闲不肯低头,不过既说了要为你讨公道,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是,多谢王爷。”她不甚在意,看着渐行渐近的王府,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他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她的每一点不同,抬头用手扳过她的脸,与他面对面对视,郑重其事地询问:“你还会是从前我府中的姜涟吗?”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她心里明白自己的转变,没法子再故作糊涂,微微露出点像从前那样逢迎的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他这才稍稍放松,自顾自地应和:“你还会是的。”

天儿渐渐暗下来,街道上已经有人家在撑灯笼,等到最华丽明亮的牛角灯出现在眼前,是已经到了王府,曹管事已在门前等候良久,后头还跟着许久未见的银月。

待姜涟被人被马车上抬下来,放到另一个轮椅上时,银月已经红了眼圈,想上前问问她家姑娘这是怎么了,离开王府的时候还是全乎人,怎么回来竟成了这样,可是王爷还在跟前,绝不敢造次,只能默默挪到她跟前。

上一篇:我与师尊解衣袍 下一篇:弃他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