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疏影(68)

作者:松梢月 阅读记录

姜涟瞧着她们取闹,不由诧异:“你们俩何时这样好了?”

朝英当初擅自求裴瞬到她院里伺候,她们还不大高兴,只允许她干些院里的杂活,还是银月那日来求她,说要让朝英换到屋里伺候。

“我们一直都这样好。”银月低下头又去看绣样,因为怕她担心,不敢说她不在的时候受过承安审问,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还是朝英偷偷在外头拿了药救自己。

姜涟不曾多想,搁下绣样,自盘中拿过两个柑橘递给她们,温声道:“如此甚好,往后日子长着呢,咱们三个作伴,再没趣儿的日子都会过得有意思的。”

她最大的生存优势在于她的坚韧,许是经历过百死一生,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都及不上活下去重要。

银月接过柑橘偎在她身边,“奴婢一直陪着姑娘呢。”

“奴婢也陪着姑娘和银月姐姐。”朝英罕见露出个笑脸,双手捧着柑橘跪倒在地上。

“傻姑娘,不用你跪着表忠心。”姜涟笑着扶了扶她的手,手指碰到她的掌心边缘,满是粗粝的老茧,再低头观望,手指之间的裂痕虽已经覆合,但仍能见沟壑痕迹,不由蹙眉道:“在院里干得粗活多,往后在屋里伺候,双手便不会这样了。”

朝英怔了怔,随即便收回手,含糊其辞:“不……不是,这是在家里时弄的。”

姜涟不曾多想,又问:“家里还有几口人,怎么会让你来王府当丫头?”

朝英将双手藏于衣下,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家里只剩母亲和两个妹妹,之前王府里有个我母亲的旧友,将我带来的,后来她走了,奴婢觉得在王府伺候得的月钱多,养活母亲和妹妹们还有富余,便一直留在王府了。”

姜涟点点头,既打算将她留在屋里伺候,不免先敲打敲打,“我惯常不为难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愚钝点也无妨,我自会待你好,但若是三心二意,有别的想头,我也断断不会心慈手软。”

“是,奴婢知道。”朝英以头触地,落得一声闷响,说得格外由衷:“且不说旁的,就冲姑娘曾救过奴婢,奴婢也定当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地伺候您。”

姜涟轻轻一笑,叫她快起来,银月也弯腰去扶她,直言道:“咱们姑娘最是好脾性的,往后你便知道了,跟着姑娘百般好呢。”

“你惯会哄人的。”姜涟嗔怪着,抬手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银月捂住额头,做模做样地哎呦一声,“姑娘怎么还不许人说实话。”

姜涟任由她去玩闹,也不再理会她,复又专注起绣样来,自此一连九个日夜,她除了歇息和用饭,基本不曾放下过绣样。

最后婚服大成,被支在架上的时候,她却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绣的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完美,但细细端详,又找不到任何瑕疵,一时辨不清是婚服的缘由,还是她自己的缘由。

她站在婚服前愣神儿,甚至不曾留意到裴瞬进来,他突然开口问“婚服终于绣好了”,倒吓得她心颤魂飞。

裴瞬看着她猛地捂住心口,微微皱眉,“在自己的院子里,怕什么?”

姜涟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些勉强的笑,“王爷进来没有声音,还要怪我受了惊吓。”

“那应该怪我。”裴瞬调转目光,在婚服和她的身上环视,“挂在架上看不出什么,不如你穿上瞧瞧?”

她摇头说不成,“哪有叫你提前看到的道理,在寻常百姓家,王爷可是连我都见不着,别说见我穿婚服了。”

“那倒是。”他失望不已,转头再望见满眼的红,顿生无限期望来,“不过这样也好,所有的惊喜尽留在新婚之夜了。”

她点点头,远没有他那般喜悦,只觉得自己在被一步一步推着往前走,做得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完全不在她的思虑中了。

裴瞬只当她是过于操劳才兴致缺缺,又道:“适才你说新婚之前不能见面,我倒突然想起来,等新婚那日,喜轿总要在外头绕过一遍,你也不能自王府出嫁,我得给你寻个去处,让你提前过去,到时候从那儿迎娶。”

姜涟当下有了主意,“那不如从姜家出去?左右现下姜家也不是……”

他不等她说完,便直接否定了她,“你们府上将近三载没有修缮过,此时再收拾只怕来不及。”

她哦了声,因为失望而垂下头,由玉簪轻轻挽就的墨发松散开来,声音也低下来,没有任何反抗,“都依王爷的意思,王爷寻好去处知会我就是。”

他能察觉到她的情绪,随手勾起她散落的鬓发别到她耳后,劝慰道:“并非是我不愿意让你在姜府,只是既是喜事,便要弄得风风光光才是。”

“是,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她莞尔而笑,并不同他争辩。

她不能奢望他能明白她的心境,他一直在试图让她彻底与从前割裂开,全心全意成为陪在他左右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姜府对她的意义。

第62章

二十七转瞬即到,婚事的一应用物都预备齐全了,唯一叫姜涟没想到的,是裴瞬寻到的去处竟是林府,因着从前误会,她是不大愿意去的,但事到临头,再没有旁的选择。

婚事前日一大早,他亲自送她到府上,临到府门前停了轿,第一回 表现出依依不舍来,攥住她的手不肯让她下轿。

姜涟仰头看着他,“王爷还有要交代的?”

裴瞬默不作声,就着手上的力量将她拉入怀中,半晌都没有动静。

她微微掀起帷裳,透过缝隙能看到府门前已经有人在等候,温声提醒:“王爷,我该下去了。”

他终于道好,却全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下颌枕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原本不曾放到心上的,但不知怎地,现下竟觉得有些发慌。”

他近来时常至深夜才回来,她早猜到他在忙大事,但他并未向她透漏,她也不过问,只是耐心轻抚他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王爷向来运筹帷幄,有什么可害怕呢?”

“是啊。”他低声笑起来,直起身子望向她,试探性地询问:“你希望我赢吗?”

她不明所以,迟疑着点点头。

他的眼中霎时流露出别样的神采,整个人平添上意气风发的意味,低头用唇碰了碰她的额,“既然如此,那我必然是要赢了。”

他借她的吉言,希望今夜一战大胜,到时候江山易主,不管是她牵挂的,抑或是那个牵挂她的人,自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跟前。

仅是想想,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动起来,只等着最重要的一刻,可此时还得暂且安下心来,为她拉开帷裳,最后眷恋地望她一眼,细声道:“安心在这儿歇一夜,明儿她们一切都为你收拾妥当了,我就来接你了。”

姜涟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中下了轿。

林老夫人和林同裳笑盈盈地迎上来,命人接下她带来的东西。

她知道“借娶不借嫁”的习俗,又是第一回 来林府,唯恐失了礼数,率先躬身行礼,颇为不好意思,“叨扰老夫人和林姑娘了。”

林老夫人亲昵地扶住她的胳膊,“这是哪里的话,你们成婚是喜事,能经由我们府上,是叫我们沾了喜气儿。”

林同裳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一听说王爷要给你借地出嫁,立马打发人去告诉王爷,再没有比我们府上更合适的了。”

“多谢老夫人和林姑娘。”姜涟再次行礼,再抬起头这才看清林同裳,不由身形一顿。

距离上回见她不过一月左右,可她瞧上去竟老了不止十岁,鬓前的发都已经不是尽黑,其中间或夹杂着斑白,整个人更是枯瘦如柴、神色恹恹,连笑起来时眉间都带有愁云。

林同裳看出她的惊愕,拢了拢鬓角,赧然一笑,“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姜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应对,又问:“叫郎中瞧了吗?怎么会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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