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小狗(45)
那只脸侧汗湿的手,忽然攀附抓住他的手腕,濯尔清怔怔去看,发现宁祐在看自己,对方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没有,否则怎么会喊他的名字说:“救救我……”
濯尔清似叹似笑,反手握住对方的手,垂下头颅,俯身长吻,他的长发如瀑散下。
“不要恨我。”他说。
……
宁祐原本困陷在生煎火熬的痛苦中,慢慢的,那些痛苦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潮湿阴雨时的隐胀。
另一种更为尖锐的感知正在漫延。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困在濯尔清怀里,黑色的阴影在他肌肤上四处游走,他还有些回不过神,轻轻喘着气:“嗯……这、这是什么……”
濯尔清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又见他呆呆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慢慢反应。
宁祐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才发现濯尔清一只手整按在他凹陷的小腹,五指分开,灵力四散,叫那一块皮肉滚烫如火。
再往下……
他又笨拙又惊惧地发出气音,想挣扎却被黑影按回去,被生生钉在烧红发烫的恐怖烙铁之上,一时间差点吓得三魂七魄俱散,发出可怜而沙哑的哀鸣。
“别怕。”濯尔清説,“只是稳固神魂之法,并不算什么。”
“等到此事了却,你就不必再痛了。”
什么叫并不算什么?他、他们、这并不算什么?
宁祐脑子转得很慢,还没捋清楚就听到对方哄骗引诱的声音——
“右右,跟着我念好么?”
“神宁心安,意守本真。”
就像是濯尔清每一次教他心经道法一样,他识字不多,对方总是教得很耐心。
他最初还惴惴于自己这样笨拙,会不会惹濯尔清不快和厌烦,后来就慢慢意识到,不会的,濯尔清不会对他生气。
一字一句,对方念一句,他鹦鹉学舌般不知其意地念一句,就这样还能得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想被夸奖。
宁祐断断续续地重复,濯尔清亲了亲他的侧脸:“对,做得很好。”
虽然不合时宜,但宁祐有点想笑,濯尔清若真开宗立派,这样怎么行,都可以去评选天下最好说话、最善解人意、最溺爱无度的师尊了。
濯尔清念了第二句,宁祐也乖乖跟着念了第二句。
于是濯尔清又念了第三句:“双元定灵,以彼之身。”
“双元……”
宁祐张开口,浑身宛如被凉水浇头,从头凉到脚,又好像被人打了一个又重又痛的巴掌,他骤然从情|热中清醒过来。
他又惊又怒地盯着濯尔清,声音嘶哑:“双元定灵丹的催发咒……你想做什么?”
濯尔清一愣,意外地看着对方。
宁祐生前并未入道,怎会知道这句咒语是什么?谁在他面前,或者说,谁对他做了什么……濯尔清心中仿佛高高压了块巨石,悬而未落。
“滚、滚……!”
宁祐正想要往外爬,却被阴影缠绕按住,濯尔清从后面抱住他,不容许他逃走。
他发出忍耐的泣音,摔倒在柔软的床铺,濯尔清安抚地吻他:“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会、也不能以此操控你……我和玄枵,自始自终喂给你的都是母丹。所以是反过来,你可以操控和利用我们。”
“刚刚的咒语,能够帮你和我建立神魂联系,借助……”濯尔清卡了壳,即使不合时宜,但他含糊绕过那个词,耳尖仍然有些发红。
他讲:“借助此事帮你修复神魂,此后便不会再犯这种痛。”
因为他会替宁祐承担。
“等之后……”
濯尔清的话戛然而止。
宁祐在无声地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哭得他的脸乱糟糟的,想要开口却哑得说不出话。
濯尔清显得无措极了,他此时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仙首,更像一个普通的兄长,或者普通的恋侣。
他尽力温柔地退却,披上宽大的外袍,下了床端来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渡给宁祐。
干涩发疼的喉咙为水湿润,宁祐终于可以说话,哑着声音轻轻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吃的不是子丹。”
他之前就疑惑过玄枵给他的喂的双元定灵丹效果奇怪,怎么会有子丹要吸食母丹灵力的。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给他喂母丹。
于是他也这样问出声。
濯尔清在灯下看他,过了一会说:“因为不想给你喂子丹,总怕轻贱了你。”
即便那只是世人的误传。
最初喂子丹还是母丹,好像都没差,都能达到巩固神魂的目的。
宁祐晃神,轻贱……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因着脸上有泪,看着既滑稽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