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22)
张诚急得跺脚:“殿下!不可啊!”
“没什么不可的。”焉瑾尘将玉佩塞进衣襟,贴在胸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闯闯看。”
第二日午时,龙王庙的香灰在阴风里打着旋儿。
王路果然带了人,庙里庙外站满了持械的匪寇,明晃晃的刀光比供桌上的香烛更刺眼,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混着香烛的甜腻,闻着让人发呕。
“二皇子倒是胆子大。”王路坐在供桌上,穿着件不合身的锦袍,领口敞着,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刃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焉瑾尘站在殿中,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即使面对满堂匪寇,脊背也挺得笔直:“王路,归降可保你手下弟兄性命,朝廷可赦你们过往之罪,还能分田安家。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王路突然笑出声,像破锣被敲响,他拍了拍手,庙门“哐当”一声被关上,插销落锁的声音在殿里回荡,
“该走死路的是你!你那位大皇兄说了,取你项上人头,赏我黄金千两,还让我做这青峰山的土皇帝,世袭罔替!”
话音未落,刀光已劈面而来。
亲兵们立刻拔刀护在焉瑾尘身前,利刃相撞的脆响刺破殿宇。
可匪寇太多,像涨潮的海水般涌上来,一波接一波,很快就将亲兵们围成了圈。
焉瑾尘拔剑出鞘,剑光如练,反手砍倒了最前面的匪兵,可后背随即传来一阵剧痛。
有人从侧面偷袭,刀刃划破了皮肉,血顺着衣袍往下淌,很快就在腰间洇出一片深色。
混乱中,他被亲兵护着退到神龛旁,后背抵着冰冷的供桌,眼看王路的刀带着风声劈过来,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和汗臭。
“殿下!”一名亲兵嘶吼着扑上来挡刀,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溅在焉瑾尘的脸上,温热而粘稠。
焉瑾尘闭上眼的瞬间,听见“哗啦”一声巨响——龙王庙的屋顶塌了。
几片瓦砾砸在供桌上,尘土飞扬中,几道黑影破瓦而入,像俯冲的鹰隼,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
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只听见惨叫连连,王路身边的两个护卫已被砍倒在地,喉管处喷着血。
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那口音像被漠北的风沙磨过,带着股粗粝的劲儿:“来得正是时候!”
焉瑾尘猛地睁眼。
那些黑衣人招式狠戾,刀刀都往要害上招呼,却绝不多砍一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像一道黑色的墙,硬生生在匪寇中劈开一条路,有人拽着他的胳膊往外冲。
混乱中他瞥见那些人腰间挂着的配饰狼牙。
“三短一长——撤!”有人吹了声呼哨,那节奏短促而清晰,是蒙古骑兵常用的撤退信号。
他在赛马会上听乌苏木吹过无数次,那时少年勒着马缰,得意地对他笑:“这是我们草原的暗号,记住了,以后要是迷路,我就用这个找你。”
等他被护到山坳里,回头望去,龙王庙已燃起大火,火光冲天,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只有一支信号箭在半空炸开,拖着长长的彩烟,是他与张诚约定的“安全”信号。
亲兵们瘫坐在地上,看着焉瑾尘手臂上渗血的伤口,声音发颤:“殿下,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招式透着股野劲儿……”
焉瑾尘靠在松树上,捂着流血的胳膊。
蒙古暗哨的身手、狼牙配饰、漠北特有的口音……除了那个红发张扬的少年,还能有谁?
他想起三年前,乌苏木举着酒囊对他笑,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焉瑾尘,你记着,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人的狂言,是草原儿女不知天高地厚的吹嘘,此刻却觉得那声音穿透了三年光阴,砸在心上,震得生疼。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敌对的两国皇子,是将来可能兵戎相见的对手。
焉瑾尘突然想起乌苏木临走前,硬塞给他的那个狼牙坠子,少年的手烫得惊人,眼神却亮得像星星:“我乌苏木认你这个知己,就护你一辈子。草原的规矩,说出去的话,比磐石还硬。”
原来不是戏言。
后来他才知道,王路的尸首第二天被挂在了“一线天”的崖壁上,死状凄惨,据说眼睛被挖了去,舌头也被割了,像是被极恨他的人报复。
而那些潜伏在军中的叛徒,不等他下令追查,就接二连三地“意外”身亡。
回朝复命时,荣德帝握着他的手,连说三声“吾儿长大了”,眼里的欣慰藏不住。
焉逸轩站在殿下,垂着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