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273)
不由得抬袖掩面,出声笑了起来,良久方罢下手,玩笑似的:“你跟姨母说去呀。”
身畔响起动静的时候,知柔便察觉自己失态,被她打趣,倒不觉得难堪,惟有烦躁,双唇紧紧闭着,只字不言。
宋含锦不再调笑她,神情端正几分,忆及一事,冲她提道:“对了,凌姑娘递来帖子,邀我至云山踏春,你要随我一同去吗?”
“什么时候?”
“明日。”
云山距长风营不远,正好,她想出城见魏元瞻,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是现在。
这几日她一直想去见他,尤其是分开的第一夜,他取笑她羞涩,然而自己耳根都发烧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呢。
可当她迈出院门,被阿娘房里的人叫去后,心思被一下扑淡了。
穿过游廊,知柔脸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容:“我跟姐姐同路,但是上山踏春,就免了吧?”
宋培玉抬着几箱赔礼去见知柔一事,当天便传到了魏元瞻耳中。
“四姑娘没收他的礼,他离去时怒容满面的,想来是吃了瘪。”兰晔随魏元瞻巡营回来,外间接了一封信,匆匆阅后,向魏元瞻禀道。
帐中光线偏浅,魏元瞻随手解了刀置去案上,径自在后头坐下,眼也不抬,没有理会兰晔报的消息。
“我说主子,咱就放他一马吧,四姑娘前日不是也书信叫您别插手么?况且他去找了四姑娘,都没有来营中见您……他是不会来的。”
无官无职,敢跑到军营求见指挥使的,放眼整个国朝,应当只有四姑娘一人。
魏元瞻想到知柔肩袖上的划口,眸色变了几许,再思索宋培玉,他嗤之以鼻:“性懦如鼠,凭他也敢戏弄知柔。”
长淮亦认同兰晔的想法,上前劝道:“爷,兰晔说得没错,咱要不……收一收?”
瞧魏元瞻不吭声,又旁敲侧击道,“那些贵女画像仍是源源不断地送进您院子里,夫人似有意让您早早成婚,以定心性……”
话声过耳,魏元瞻终于抬起头,黝黑的眸子紧盯着他:“不是让你们都烧了么?”
婚事一日未定,夫人便送一日。长淮苦笑:“爷,它这哪烧得尽啊?”
魏元瞻缄默不语。
知柔为其母伤心的样子,他只消一想,心口便涩得发疼。不能解她心结之前,他不愿让她再被多一桩事累身。
是以,他尚未请父亲登门宋府,哪怕他的求娶之心早就急不可耐了。
沉静有时,魏元瞻开口道:“让你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自他与袁兆弼拉拢,得其消息后,便命长淮探查当年凌氏曾历战场之人。
凌家子弟文武皆重,在朔德七年以前,征战沙场的凌氏儿郎在朝之数能胜旁余武将之合。昔年常遇军中,那位辛夷公子的年纪与常遇相仿,如此筛减,人数便窄了下来。
“凌稷那一代中,凌氏七公子、十公子,还有十一公子皆与常氏亲近,不过凌十一在朔德八年身染疟疾,病逝了。如今凌家子弟犹据京师的只有一个凌子珩。他是凌稷之子。”
长淮的话音在魏元瞻脑海中盘旋,不多时,他转头望一眼舆图,目光定在京师以北。廑阳。
思绪未得全数展开,帐外倏然报讯,奉的是都指挥使之命,称前几日暴雨连降,邻山脚下民舍尽毁,特令魏元瞻领兵速往救急。
隔日,知柔与宋含锦一同上了马车,裴澄于外策马,那是为知柔便宜走动备下的。
原以为出城十里便可分头,谁承想,半道上,宋含锦忽感不适,一问伺候她的婢女,方得知她是行经腹痛。
知柔劝她回去,她不肯,生说忍耐片刻便能缓解,约定之事,不可食言。知柔放心不下,同车照顾了她一路。
至云山见到凌氏兄妹,宋含锦的形容已与往常无异,知柔在侧瞧她一会儿,莞尔悄声道:“姐姐腹痛可是装的?”
闻言,宋含锦胸中猛滞一下,实在心虚,知柔已将脑袋扭向旁处,疑了一句:“暴雨摧残,还有什么景致可赏?”
眼前落红满地,空气中揉杂着泥腥味和清冽的花香,却格外安静,连一分虫鸣、鸟鸣都不闻。知柔不禁喃喃道:“而且我瞧着……不大安全。”
云山她不是第一回 来,但距离上一次,已有四五年了。先前,此处翠色横亘,啼鸣悠扬,半山腰还有不少猎户,相比金粉繁华的京城,云山的确别有韵味。
现状与所想出入过甚,凌鹤微额心颦蹙,纵失望,却不愿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