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18)

是、是沧流帝国的那个巫彭?!

她想挣扎着起来,扑向那个血洗了复国军的屠夫,然而她只一动、肩膀便被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脸贴着地,只能看到军靴上冷而尖的马刺铁。

她无法抬头,却忽然不顾一切地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脚背上!

“咔”。牙齿几乎碎裂,军靴的粗布底下,居然垫着软而密的坚固物体。

“身体都衰弱到这样了,还有这么深切的恨意……真是难得。”那个冷酷的沧流元帅冷笑起来,“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回到那边去么?”

他一脚踢在她脸上,坚硬的靴子磕破她的额头,死死踩住她:“听着!现在你只有两条路:第一,留在征天军团成当我的傀儡;第二,不当傀儡的话,你就得——”

“我宁可死。”不等巫彭说完,她嘶哑着嗓子回答。

这样决然的答复,反而让铁血的元帅怔了一下。他看着地下奄奄一息的鲛人战士,眼里有无法征服的揾怒。沉默许久,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死?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冷冷说完了那句话:“第二,不当傀儡的话,就发配去西荒,给镇野军团当营妓!”

苏摩的十指托着潇的头颅,不停地从她脑海里阅读那些过往——然而到了这里,回忆的画面忽然开始恍惚了,仿佛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流逝得模糊而迅速,并不曾象前面这一段那样令她刻骨铭心。

荒芜的原野。

广袤的沙漠。

漫天的尘土风沙。

满地的辎重武器和伤员。

在战壕里休息的、清一色黑色装束的军队。

远处有简易的牛皮帐篷,升起缕缕炊烟,血色的夕阳正在风沙里缓缓下沉。

天,又要黑了……

在那一段记忆中最强烈存在着的,除了对荒漠干涸气候的长时间痛苦、便是对每一日夕阳跳下地平线那一瞬的恐惧——因为,那意味着又一个黑夜的到来。

——那些野兽们的狂欢之夜。

“快去快去!去的晚了营里的女娘可都没了!”

“来不及啦!只怕现在去,那个鲛人美女已经让参将给抱上床了吧?”

“真该死,又让上头给私独吞了,难得来一个鲛人,也不放出来让我们尝尝鲜。”

“嘘——被参将听见可不好啊!”

“我就是要骂!真是他妈的不公平——征天军团每个小队都配了一个漂亮的鲛人娘们来玩,凭什么我们镇野军团就只分了那么一个?”

“唉,鲛人在西荒活不长嘛。你看那个鲛人来了不过半年,已经快不行了。”

“妈的,那老子岂不是再也尝不到鲜了?”

“啧啧,你也想开点——那个鲛人虽然漂亮的不象话,可好像没有魂似的。与其抱个行尸走肉的美人儿,还不如和热辣的沙蛮女人混呢。”

“……”

帐外肆无忌惮的议论不停传来,然而她眼前却只是晃动着一张油腻黑亮的脸,那个魁梧的朔方城参将压在她身体上,那样的沉重,几乎要将她窒息。

然而她只是木然地看着,眼睛不知道看向哪个地方——头顶是黑沉沉的牛皮帐,风砂在呼啸,肌肤干得几乎要裂开,砂子随着呼吸进入了肺部,一点点的积存起来。她忽然咳嗽起来,感觉嘴里有什么无法压抑地涌了上来。

她甚至来不及扭过脸去,就这样直接地将咽喉里涌出的东西、呕吐在了那张正吮吸着她嘴唇的口腔中。

“臭女人!”那个参将愣了一下,很快呸的吐了出来,气急败坏地甩了一个耳光,“敢败坏老子的兴致!”

然而下一刻,他马上就跳了起来,抹着嘴角惊呼:“血?!”

大量的血,从她咽喉内涌出,又从那个镇野军团军人的嘴里流下,狼藉可怖。

她在昏暗的牛油蜡烛下看着满床可怖的殷红,手缓缓伸向那一滩没有温度的鲛人之血,一贯无知无觉的眼神慢慢颤动。忽然间,她把头一扬,打破了一贯的死寂大声笑了起来,狂喜万分——终于是可以死了!终于是,可以死了!

笑声未毕,她就一头栽倒在床上,苍白赤裸的身体浸没在自己的血中。

真好……

终于是,可以结束了。

叶城的冷月下,白薇皇后惊诧地看着忽然间疯狂大笑的鲛人女子,再也忍不住地出手喝止:“苏摩,快住手!你会逼疯她的。”

然而傀儡师的脸上却浮现出莫测的神情,仿佛这样还不足以完全地触摸那些回忆,反而更紧地按住潇的头颅两侧,缓缓地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潇的额头上,缓缓读取着 最后的记忆。

片刻后,他眉心那一道火焰的刻痕里,闪过了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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