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96)
晏逐水把录音笔递给他,屏幕亮着“哨音+海浪”的文件名。洛林远按下播放键,哨音穿过海浪声飘出来,他忽然笑了:“吹跑调了。”
“没有。”晏逐水打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很好听,像阿姨在回应。”
洛林远的动作僵了僵,把录音笔塞回他手里:“收着吧。”他转身靠在栏杆上,望向远处的灯塔——灯光在海面上晃,像颗不会灭的星,“我妈以前总说,海上的哨音能传很远,要是想谁了,就对着海吹,他能听见。”
“她听见了。”晏逐水打字,挨着他站定,肩膀轻轻碰着他的,“肯定听见了。”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吹得外套下摆轻轻晃。洛林远忽然伸手,把他的手抓过来塞进自己口袋——口袋里暖,还放着颗桂花糖,是王师傅给的。“别冻着。”他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手还得编红绳呢。”
晏逐水的指尖在口袋里勾了勾他的手,打字:“明天就能编完了。”
“嗯。”洛林远点头,看着远处的星星慢慢亮起来,“等编完了,就把珍珠手链串上——我妈说的,红绳拴着珍珠,福气跑不了。”
后半夜在船舱里睡时,晏逐水被海浪晃醒了。
洛林远靠在他肩上,睡得很沉,眉头却皱着,像是做了噩梦。晏逐水轻轻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挪了挪,指尖在他腕间的红绳上轻轻碰了碰——编了一半的结在月光下泛着浅粉,像个没说完的promise。
他想起白天在木盒底层发现的便签——“红绳的最后一个结,等在栈桥的日出里编”,字迹带着洛林远特有的执拗,尾端还点了个小小的感叹号。晏逐水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明天的日出,一定很暖。”
刚放下手机,洛林远忽然动了动,往他怀里缩了缩,含糊地说:“别乱跑……”
晏逐水没动,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小时候受惊的猫。船舱的窗透进月光,落在洛林远的睫毛上,把泪痣照得清楚——以前总觉得他这颗痣带点冷,现在看,却暖得像颗小太阳。
天蒙蒙亮时,船靠了青岛港。
司机早已在码头等,见他们下来,连忙打开车门:“洛先生,晏先生,酒店都安排好了,先去放行李还是直接去栈桥?”
“去栈桥。”洛林远把外套往晏逐水肩上拉了拉,“赶得上日出吗?”
“赶得上!”司机发动车子,“这会儿栈桥人少,正好观景。”
车子沿海边开时,晏逐水一直望着窗外——青岛的海比他老家的蓝,沙滩是浅黄的,浪“沙沙”爬上来,真的像他在琴键上滑出的声。洛林远忽然从包里摸出个东西,往他手里塞:“吃点垫垫。”
是王师傅给的桂花糕,用油纸包着,甜香混着海风飘过来。晏逐水咬了一口,糯叽叽的,甜得刚好。他把剩下的递到洛林远嘴边,打字:“你也吃。”
洛林远张嘴咬了半块,糕点渣沾在嘴角,被晏逐水用指尖轻轻擦掉。“笨死了。”洛林远瞪他,耳尖却红了,“吃个糕点都漏。”
晏逐水笑着打字:“你也漏了。”说着用指尖蹭了蹭他的嘴角——刚才咬的时候,也沾了点渣。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笑着打趣:“两位先生感情真好,像我跟我老伴儿似的,吃块饼都得互相喂。”
洛林远的脸“腾”地红了,别开脸看向窗外,却把晏逐水的手抓得更紧了。
栈桥的晨雾还没散时,他们沿着石板路慢慢走。
海风带着点凉,吹得茉莉花香往怀里钻——晏逐水把昨天王师傅给的茉莉别在了外套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洛林远蹲在沙滩上,指尖捏着红绳,抬头看他:“过来,编结了。”
晏逐水蹲在他对面,把两根红绳递过去。洛林远的左手还不太灵活,指尖捏着绳时微微发颤,却比昨天稳多了。“你扶着点。”他把绳的一端塞到晏逐水手里,“别让它滑了。”
晏逐水轻轻按住红绳,看着他的指尖慢慢绕圈——晨光从雾里透出来,落在他的手上,疤痕被照得浅了些,却更清楚地显出复健的痕迹。“慢点儿。”晏逐水打字,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知道。”洛林远瞪他,动作却慢了,“这是最后一个结,得编牢点——我妈说的,收尾的结最要紧,松了就拴不住东西了。”
晏逐水没说话,只是更稳地按住红绳。晨雾慢慢散了,远处的海平面亮起来,金红色的光往沙滩上爬,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洛林远把最后一根线头穿进圈里,轻轻一拉——平结匀称地扣在红绳末端,刚好能把珍珠手链串进去。
“成了。”洛林远举起红绳笑,眼睛亮得像落了光,“你看,没编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