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红与疯狐狸(126)
我该去哪呢?他迷茫地四处张望,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好像不管选哪条道都走不完,他站在原地,像漂浮在森冷钢铁海洋中的孤舟。
然而下一秒,拐角处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被路灯灯光温柔地包裹着,黑口罩黑外套配色压抑,脸色却苍白分明,手里同样提着一大袋子药。
几乎是瞬间地,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躲进了一旁无光照到的墙角里。
路瑾严说过不想看见他。
他看着他走进一家便利店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出来,喝完后将瓶子扔进附近的垃圾箱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背影,直到它彻底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他都始终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又过了几分钟,等到确认人已经走远了之后,他才慢吞吞地从墙角中挪出来,沿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走过去,走他走过的路。
装药的袋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许湛犹豫了很久,才拿起手机给程昭拨了个电话,然而等听到那阵熟悉的声音后,他突然又没有勇气开口了。
“喂?怎么了兄弟?”程昭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嗑瓜子时的咔擦声,看起来路瑾严没有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中。
许湛沉默了许久,然后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什么,祝你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我跟你说我昨天刚刷到一个帖子,上面讲圣诞节有个传说,情侣在槲寄生下接吻就可以白头偕老,我跟路哥说了这个后他脸可臭了,看起来想把槲寄生给连根砍了,你说说他……”
程昭叽里呱啦的碎碎念在他耳中像一阵风飘过一般,吹得许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恍然间他又听见程昭话锋一转:“话说我今天看到路哥在刷消炎药的网购页面,怎么了,你有哪里的伤口发炎了吗?”
“啊?”
“消炎药啊,还有活血化瘀一类的药膏,我看路哥身上也没地方有肿块青紫啊,就在想是不是买给你的。”
许湛没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声带位置越来越难找,发紧又发涩,和他的眼眶一样。
“不过他刷到最后也没买,看见我偷看还瞪了我一眼——他最近真的好凶啊,你管管他。”
“诶,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程昭慌不择路地想安慰电话那边的人,却听见一声挂断音。
许湛蹲在路边,眼泪决堤似地往下掉,他红着眼睛止不住地抽噎,没有了一贯面对着的表演对象,他才发现连眼泪都是被自己用来博取那个人关注的手段,他从来没有在没人的时候哭得这么狠。
哭到心脏一抽一抽,哭到头脑发晕眼睛发疼,他好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袋子里的药品散落了一地,那些药不是给他自己买的,但给买的那个人也不会接受这些药,药也好,人也好,在此刻都被抛弃在了这个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对着一地狼籍的碎片想修修补补又无从下手。
“我喜欢你。”他一边哽咽,一边小声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面一遍遍重复,“我错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错了。”
话语落到马路上,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下,很快化成了水迹,被风干后便再也看不见。
第63章
“什么,分了?!”
路瑾严没再跟程昭重复刚才说的那两个字,他只觉得巷子里几个alpha的信息素依旧像坏掉的胶水般黏腻地缠绕在自己身上,一路走进宿舍里都迟迟未消散,恶心得让人想吐。
他一刻没停地往浴室里走,没看程昭也没分心思听他说出的话。
“我刚刚跟他通话,挂断前听到他哭了。”
“装的。”
“怎么突然分了啊?”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程昭挠了挠头发,放空了一会儿,喃喃道:
“我不该提槲寄生的。”
浴室里,在重复了几十遍淋浴冲洗的动作后,路瑾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强迫症外化表现好像扩展延伸了。
他生生止住自己企图再进行一次的动作,狭窄的淋浴间被蒸腾的热气熏得白雾缭绕,他迷茫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腕,再抬眼时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两分钟,他穿着换好的睡衣走出来,在手机上看着附近公立医院精神科医生的挂号预约界面,欲按又止。
他现在没钱看病。他也没法坦诚地接受心理咨询,当医生问他这一切行为的根源时他应该回答什么?
跟医生说其实自己知道心结在于自己的性征焦虑,但是无法解决,因为他其实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
接受不了自己会有难以抑制的发情期,接受不了真的存在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一开始将自己对信息素的抗性当作底气,认为这是命运的指引,暗示他不该坦诚地接受自己在性别上弱人一截的事实;但随着抑制剂的摄入量越发恐怖,他的身心状态也越来越糟糕,性别偏见像柄巨斧巍然顶立在那,一动不动,他去触碰,然后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