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斗篷的男人低笑一声：“那若是活着的时候下地狱呢？”

这两个男人是塔纳特斯和米迦勒。

这是米迦勒来到人间的第一个冬季，知晓人类冬天会让死亡率倍增，他也不得不严阵以待。虽说是人类身躯，不过他如今以食巴尔还有巴特他们的那份信仰为生，倒是并不怎么需要进食，只是信仰的力量不够充足他还需要一些抵挡外界寒风的力量。为此，他不得不置办了很多蜡烛，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他还从乌列尔那边打劫了一些专供神殿的物资。有了这些，他这个冬天就不需要担心寒冷感到不适。

米迦勒居住的地方外面就有水源，他这会刚刚回来正在认真地洗着手。

由于和塔纳特斯的契约关系，对方不能离开米迦勒太远，但是也不能太过靠近人类，他身上的死气太重容易影响到普通人类。

听到塔纳特斯的话，米迦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

“巴尔这个人奇怪的地方在于，他犯下了这么多的罪孽，大天使乌列尔作为审判天使，他的名单上却并没有这个名字。”

塔纳特斯：“你之前说这个时空的其他人也在打算盘，那个人指的是魔王路西法？”

“就我不久前和乌列尔所讨论的来看，路西法的可能性最大。作为原先的大天使长，他并不缺忠心耿耿的部下和追随者，可是那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凭借这部分堕天使来扩大地狱的版图。只要是一个地区的主宰，就不可能放弃扩大自己领域的想法。而作为仅次于上帝的第二个领域掌控者，路西法想要得到地狱自然人口的增加，就只能依靠着上帝的施舍，可是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听话，不然他就不是路西法了。”

听到这里，塔纳特斯轻轻一笑：“所以，他打算自己选择适合领地的人类打下烙印，在其死后将他给带走。”

“被大天使乌列尔审判过的人类，无论如何身上都是有着上帝的痕迹，就算是进入了路西法的领域，也必然无法得到其重用。”

“路西法并不傻，知道只要是有着上帝影响的人或者物，多多少少都是有着神的力量存在的，这部分人就算是死后进入地狱，等同于是监视他这个魔王。所以——这部分人他是不敢放在身边的。”

“又要是穷凶极恶之辈，又不能是被大天使审判过，也难怪这位魔王陛下亲自出手干涉人类世界了。”

说着，塔纳特斯看向了米迦勒：“他的想法并不难猜，这个贫民窟看起来很小，但是属于神殿还有上帝的视觉盲点。”

正因为是贫民窟，才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好的，坏的，在这个地方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不会有人想到一部分死掉的人并非正常死亡，同理也就不会有人想到这些人的死亡和路西法有所牵连。

若是放在以前，米迦勒不会管路西法和上帝较量，不过这次嘛……他也有点利益可图，就不得不出手了。

“我会完成巴尔的心愿，让他如愿以偿回到外面的家里，也不会有仇人追杀他。”

塔纳特斯颇感意外：“你要帮一个恶人逃过惩罚？”

“不，巴尔实现愿望以后就会坠入地狱。”

停顿了一下，米迦勒一字一句道：“你-的-地-狱。”

第十八章

这年的冬日来的格外的早，大部分人还在置办过冬必需品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有小雪飘落。本就不耐寒的简陋住处，又没有能够及时做好防寒准备，在这个贫民窟里等同于死路一条，很快的，混乱和怒骂声在不大的小地方扩散开来，眨眼间就演变成了一场争夺战。有房子的被没房子的人给殴打，储存了食粮的被饿了好几天的打劫。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就杀了你女儿。”

“不要！东西给你，放过她。”

哀求声不停，伴随而来的并非是侥幸和松口气，而是无止境的掠夺和痛苦绝望的声音与尖锐的痛哭声。

给予了必需品的人家，并没有因为对方得到了想要的而得救，反而因为懦弱和退让丧失了自己的性命。血淋淋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双眼中是饱含恨意的愤怒。

米迦勒来到这家人的家里，一拳将一个朝他袭来的人给踹倒在地一拳砸晕，将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年轻男人给扶起来。

“牧师先生……”

男人吐出一口血，面容上满是悲哀：“为什么神明没有听到我们的心声？为什么他只是那么看着，却什么都没有做？”

米迦勒轻叹口气，心道：因为听不到啊。

所谓的神明，想要听到的永远都是他想要看到的、听到的，他倘若可以听到全部人的声音，那么他大概已经疯了。一下子脑中无时无刻涌入的都是他人的祈求，就算是上帝估计也不可能全盘接受这样的事情。

男人眼神涣散，想起来了这些日子的传言。

【传闻祭台的主人也是神明，可以将人们所希望的变为现实。】

“牧师先生……祭台……希望……”

米迦勒低头看着扶着的男人片刻，用十分温软的口吻道：“你的希望是什么？”

“在这个世间我看不到神明……咳咳……若是有来世，我希望——我可以活在别的世界。一个无法给予我希望和未来的神明……我、我不需要。”

黑发绿眸的青年伸手，遮掩住了男人的双眼，低声道：“那么就祈愿吧，祈愿光明神可以替你达成心愿。”

男人做了一个梦，梦中他走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上，周围都是迷雾让他看不清身边的路和环境。在他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没有什么特别的祭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那台阶之上，身披长袍的金发青年，从高处的祭台上俯视着他。

“吾乃光明神，为了照亮你们前行的路而来到此间。”

男人当即跪拜，磕了好几个头。

“无所不能的神明啊，请替我实现我的愿望。”

米迦勒问他：“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自知我即将死去，但是如果有下一世，我不愿意再诞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上。倘若您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将生生世世侍奉您。”

没有人会明白，一个人到底是绝望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永生永世，明明他只是初次见到这个所谓的神……不，他甚至都不清楚眼前的到底是神还是恶魔，就许下了这样的愿望，给予了如此毫不犹豫的保证。

米迦勒觉得，一个人活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让人太难过了一点。

答应这个的人请求，与其说不难，不如说正和他意。

只是——原先在他的计划里，并不存在将这样的人给拉到别的世界中去，谁也无法说清楚换了一个世界是不是生活是不是真的会变好。而他面前的这个人，你不能说他是多么好的好人，但是绝对也和恶人扯不上关联，这样一个普通得随处可见的人，并没有成为他棋子的理由。

不过，这个人的愿望是想要脱离这个世界，米迦勒自当满足他。

正当米迦勒打算喊出死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穿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是一个满是恶意、带着嘲讽的恶魔的声音：“神？这个世间怎么可能有神？我们祈祷，请求神可以给我们食物和保暖抗寒的衣物，神听到了吗？”

米迦勒瞥了眼被他撂倒的那位，语气中满是意外：“咦，你居然还没死？”

莫名其妙被判定为死亡的某个坏人：“……”

“你不会觉得一个柔弱的牧师一拳就可以把我打死吧？”

米迦勒“哦”了一声，语气凉凉：“一拳打不死，那么多来几拳就好了。”

“……你疯了吧？你可是牧师啊。”

黑发青年轻轻一笑：“只要是人都会犯错，我没有杀过人，这是第一次，你努力一下不要被我打几拳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