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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19)

作者:辣椒红了 阅读记录


正沉默间,青藻随一大群医生来褚林英病房会诊。花朵只能跟青藻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会诊结束后,各科室的主治大夫和科室主任离开病房,去脑外科会议室商议确定诊疗方案,青藻随他们一起出了病房。

治疗方案一直到上午十二点后才商讨确定下来。青藻再次来到褚林英病房,花朵立刻迎上去拉住青藻的手:“青藻,妈这次多亏你了。”接着就开始跟青藻叙说自己是如何接到消息就匆忙赶来的等等。

青藻等她喧嚷得差不多了,轻声把诊断结果和下一步治疗方案告诉钟振:伤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会诊结论是,患者因原发性脑干损伤、脑挫裂伤、弥漫性轴索损伤以及蛛网膜下腔积血,确诊褚林英因颅脑外伤导致意识障碍,需要立刻手术,手术后有可能完全丧失对自身和周围的认知能力,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同时无任何语言、意识、思维能力,这种植物人状态,医学康复痊愈的可能性很低。

“”也就是说,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恢复正常生理功能或者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青藻补充总结道,“需要做好长期护理的准备。 ”

花朵像突然想起什么,嚷道:“伤这么重,手术费和护理费••••••可不是个小数目吧••••••手术费能不能••••••给些优惠?••••••对了,那个肇事司机怎么没露面,他应该承担医疗费手术费的呀••••••”

“还是先商量一下今后的长期护理问题吧。”青藻用疲惫不堪的声调打断了她的聒噪,又道:“交警昨天送来了事故责任鉴定书,司机没有责任。”

“没有责任?为什么?撞了人就白撞了?”花朵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话一出口,她看到青藻面无表情沉着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神色,转头看看一旁的钟振良,也正带着一副不解的神情看着青藻,被青藻打断说话的花朵,似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很不情愿地闭了口。

从昨天送走两位警官,到今天上午的多科室会诊,青藻已经一天没有合过眼。多科室会诊经过对伤者各项影像检查结果和目前状况分析,已经确定即便手术成功,也几乎不可能出现康复的奇迹,伤者家属要做好长期照顾卧床病人的思想准备,而让青藻身心交瘁疲惫不堪的另一个原因,是褚林英为什么要撞向行驶车辆的谜底。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能确定,褚林英的那些信件,到底该不该让钟振良知道,而她撞向行驶车辆的缘由,是否与钟振良有关?

想着褚林英的手术时间还没有确定,青藻没有心情跟花朵解释什么。“我先去确认一下手术时间。”跨出门后又转回来对钟振良道:“手术书上谁来签字?”

钟振良和花朵都没有回答。

青藻走后,看着一直昏迷的褚林英,花朵也终于认清了形势,当前除了先接受手术,其它的只能接受现实。当务之急确实要商量一个后期长期照顾褚林英的方案。

钟振良好像还处在无法接受现实的震惊中,尤其是无法接受肇事司机完全不负责任的事故判定。他想不通是什么原因,所以也给不出任何决定。但他想,既然青藻都接受了事故责任判定,一定是有原因的,看着青藻两天来明显加重的疲惫,他想等褚林英手术后再问。

褚林英的手术宜早不宜迟,确定时间后在当天晚上就完成了手术。

褚林英手术几天后,花朵跟钟振良提了几次后期护理的问题,鉴于褚林英将会长期昏迷的状况,她需要返回兰州处理家里的一些事情,才能再来阿普苏这边照看褚林英。钟振良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答复,花朵觉得还是去找青藻商量。

晚间八点多,花朵去敲了青藻办公室的门。一进门花朵就开始说着自己的一脑门子事,不停地说了一通后,她发现青藻好像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她好像在发呆。花朵停下来看着她,她才像忽然醒过来一样。

青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说:“这里面是事故责任鉴定。司机不负主要责任,她是自己撞向货车的”。停了一下又说:“其它东西是交警在事故现场捡到的。”

花朵脑袋轰得一下,“自己••••••撞••••••”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青藻又淡淡说:“康复期长期住在医院是不现实的,只能回去自己护理,慢慢恢复。先回去再说吧,至于怎么护理谁护理,你跟爸商量吧……”她突然有些结巴般吞吞吐吐起来:“那里面的东西,你决定要不要给爸看……要不……就别让爸知道了••••••你也等出院了回去再看吧……我可能马上要出差••••••到时候,我会嘱咐护士帮忙把出院手续办好。”

花朵有些摸不着头脑。看青藻脸色很难看,问她是不是病了,她点点头。

花朵拿着那个大牛皮纸袋没有回病房,偷偷溜到住院部走廊的一个活动区,僦着路灯拿出青藻给她的那个大牛皮纸袋,先看了交警队出具的事故鉴定书。另一些,都是褚林英与岱岳的通信。

第13章 探根

花朵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随手抽出几封信粗粗看了一遍,那几封信,有褚林英写给岱岳的,也有岱岳写给褚林英的。花朵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似乎更糊涂了。

她接着又抽出其中一封信草草看起来。

“``````

••••••岱岳,一想到余生的日子,我要在一份熟悉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日子里,耗尽所剩光阴,我就万分绝望。

••••••难道我只有在这个徒有空壳的婚姻里度过余生这一条路吗?可是,这样的结局比直接对我宣判死刑更残酷。

钟灵是这个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现在,她的工作和生活已经安顿妥当,也结婚生子,我是不用再操她的心了,也知道自己是个不再被你们需要也不再被社会需要的人,我停靠了半辈子一直渴望离开的这个婚姻,对我还有多大意义?••••••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这个世间,难道还要继续为谁痴情守候?••••••哀莫大于心死。我只感到身心万千沉重,万千疲累,对我而言,人生已看不到希望,只剩绝望••••••二十多年等候换来的只是这份眼前的绝望••••••从生命盛开的花期一直等到生命凋蔽的季节,等来的只是无尽的敷衍••••••我感觉到又一场真正漫长的暗夜已经来临,这个通向无望岁月的暗夜,会很长很长,长的看不到尽头,我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和愿望了,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不用再追究到底是谁辜负了谁,祝你••••••你们••••••一切安好••••••”

花朵越看越觉得像在迷宫里找出口,没有头绪,有些干着急,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天前青藻读到这些信件时,又是怎样一种心境!

那天送走交警后打开这些信件,青藻一次又一次地被拽进过往那些无法言说的苦楚和难以遗忘的记忆里••••••那年,青藻在过年时穿了一件新衣服,和花朵一起出现在一群玩耍的孩子们中间,立刻有人夸她们姐妹俩的衣服漂亮,夸给她们做衣服的褚林英手巧,听着别人的夸赞,她明白那些赞扬都是给花朵的,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衣服看起来花样别致,其实是用给花朵做衣服裁下来的零头碎角拼接起来的。那是她唯一一次在过年时穿新衣服的经历,她那件用各种不同的布角拼接而成的上衣,与从头到脚全身簇新的花朵站在一起,寒碜而滑稽。她识趣地回家了——她从未对任何人流露过种种被褚林英区别对待的境况,那些留在心底的像玻璃上不易被察觉的尖锐划痕一样的失落伤痛,只有她自己看得见。那时,她对待和消解这些失落与不公的办法,就是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是我不够好,不怪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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