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玉荷+后记(14)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所以我来他很高兴,这表示他有更多摸鱼的时间,到处去找朋友喝茶聊天摆龙门阵。

那天他提早回家,我并没有在意。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虽然我嗅到淡淡的气味,但人类被风邪所侵袭,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第二天,他没有来。

这简直…太奇怪。

是,老板是很懒,很爱摸鱼。但他有基本原则,为了更心安理得的偷懒,所以他会把货批好…最少该进的切花会处理完,马马虎虎的交代一声,才会开开心心的跑掉。

我打电话给他,不管是家里的电话还是手机都没有接。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硬着头皮,我跑到对面的艺品店,跟欧老板说了,请他去看看老板。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很正确。

若不是欧老板去探望,从楼梯上跌下来的老板可能就挂了。

跌断了手,上了夹板的老板发牢骚,「不知道怎么了就…大概是发烧了,我还以为有人推我,家里明明没人。」一面说,一面低低的咳嗽。

我站在病床前,突然觉得医院的空调实在太冷了。

这一切…我都很熟悉,令人厌恶的熟悉。老板在我面前昏了过去,医生和护士将我挤到一边,开始急救。

讨厌的味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白天死者无法现形,但我感觉得到。

在我小得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时候,我有一半的童年在医院渡过。我的四肢都骨折或脱臼过,小感冒往往发展成差点病死的肺炎。

但那是我,是我。是被当成祭品玩弄折磨的我,不该是一点因果都没有的老板。

「我只是妳的护法,那个人不关我的事。」被我唤来的玉荷很冷漠,望着昏迷的老板,露出些许恶意的笑容,「哦呀,这招倒是厉害。放心,他不会死…那老鬼精着呢。他只是…」

玉荷笑得更邪恶,「要夺走妳的一切所在。谁让妳爆掉他的虚影呢?」

对了。我老是忘记。冤亲债主的复仇鬼,是个非常会钻漏洞的傢伙。只要不出人命,他就算降下灾厄和痛苦给不相干的人,还是可以「逍遥法内」。

他可以合法合理的虐待我,不管是身体或心灵的痛苦,甚至是我的性命。

一股冰冷的恨意深深的刺进我的心中,却如烈火般晃然轰鸣,如此滚烫。

不断退后,不断忍耐。一直都是被动的反抗,被动的。我甚至下意识的避免灭毁任何智慧体…哪怕是来找交替占便宜的杂鬼。

「听令。」一声嘶哑难听的怒吼,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声音,「逢敌,必讨!」

玉荷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尽可能的冷静下来,只是胸口狂灼怒火泯灭不了,「从这个病房起,所有他的爪牙、伥鬼…灭了。然后循着源头…一个都不要放过。」

看到他不动,我的怒火更高涨,「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听令!」

他先是低低的笑,笑声越来越高,最后狂笑。「是。我发狂的…『主人』。妳终于,稍微有点样子了。」

我不在乎他说什么,更不在乎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竭尽所能的呼唤影响所能及的植物,藉助他们的力量,迷惑所有的人类对我们视若无睹,并且捆绑限制躲避日光的鬼灵爪牙,甚至任由玉荷残酷的拷问,最后彻底歼灭。

不要再退了。再退就是悬崖,我粉身碎骨无所谓,但我会牵累许多人,跟我有关系的人。

但根本,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像是我的怒火也深染了玉荷,他高亢的狂笑,虐杀,吞噬。最后展开两对蜻蜓似的翅膀,巨大鹰爪似的脚抓着我的腰,呼啸的飞向天空。

看起来很像动物,其实不是。我模模糊糊的想。那翅膀是翅果的薄翅,有些翅果就是靠着这种翅状薄翼能够随风散播很远。鹰爪似的脚,事实上是藤蔓之类。

这些都不是栀子所应拥有的。但玉荷,很可能就是植物群所言的,「统御诸花者」。

但是借来的、抢来的,还是自体生长的,都无所谓。只要能带我去到那个复仇鬼的代言人,那就可以了。

他伤得那么重,重到只能派遣虚影来扰乱我名义上的家庭…一定有个自愿为虎作伥的代言人。

被拷问的鬼灵说不清楚没关系,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

其实,我不意外。那么会钻漏洞,在漫长岁月里已经从仇视敌家变成仇视生者的复仇鬼,会选个人类当代言人…真没什么好意外的。

「妳是谁?」那个中年男人强撑着怒喝,「妳这是私闯民宅…」

他看不到玉荷?本事这么低微的东西,也敢为个恶鬼效命。

我没有答话,只是举起一片香茅叶…瞬间就成了碧绿的刀,被根缠绕的手,看起来真有点诡异。

他看不见玉荷,总看得到自己同阵营的孽鬼吧?

我直接刺穿了那个孽鬼,旺盛的生命力爆裂了死者。他的尖叫让我确定了,是的,他看得到。

「妳不能杀我!我是人,是人啊!」他吓得拼命往后退,直到抵着墙。「那个人没死…不会死的!我是被逼的…那一位,那个,仙公,说我不照他说得做就要杀我…我不想死!」

玉荷现形,那个中年男人惨叫得更厉害。他笑得很愉快,愉快得很残忍,「怎么办呢?『主人』?如妳所命令,我歼灭了所有的参与的死者。但这个东西…却是神明会追究的…『人类』。」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这个「人类」。

「你不想死,所以去害一个无辜的人…你甚至不认识他。」我冷漠的说,「相同的,我也不想死。今天你会为了性命害一个无辜的人,杀我也就更没负担。人性,就是这样慢慢沉沦…你我都不愿意死,只好这样了…逢敌必讨!」

我举起香茅叶化成的刀,无视他拔出来的手枪。

复仇鬼,不要以为拿「人类」当挡箭牌会有用。我要你明白,什么都没用,就算是扛神明出来也一样。

反正我不得好死,对吧?

既然神明漠然的看着我的性命如风中危烛,我为什么要遵从这种不公不义的「法律」?

来啊!找我追讨!

不要牵涉我身边无辜的人!

但我没有料到,玉荷抓住我的刀,点点滴滴碧绿的血落在地上,强烈的生气冒出绿草和小花,若无其事的挡了中年男人的一枪。

他邪恶的笑了笑,手一抹,就平复了胸口的枪伤,呸的一声,完整的子弹让他吐出来,在地上弹了几下。

「还以为妳有点样子了呢…结果只是被怒火烧糊了脑袋。」他淡淡的说,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悠闲的走向吓瘫了的中年男人。

「什么被逼的…人类真好笑。」他温和的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力量和财富,蛊惑人心的役鬼…缺乏细胞壁的低等生物总是这么好收买。」

他温润的脸庞泛着红晕,美得那么狰狞,呼出狂躁的香气,紧紧按着中年男人的肩膀,「可怜的、愚蠢的低等生物。我很想宽恕你,但我的『主人』已下令…逢敌,必讨。」

我觉得不妙,非常不妙。「住手!玉荷,住手!」

是我该手刃那个「人类」,因为我早已经想清楚,准备豁出去。神明自有一套裁决,人类互残自有冤亲债主之类的系统…大不了我不结婚生子,断绝血脉,事情就结束了。

但神明对妖怪之类的就异常明快残酷。

可玉荷睇了我一眼,我不但失去声音,还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对着中年男人吸气,那个人叫得非常惨,惨得让人胆寒。那个中年男人的皮肤皱了起来,像是几个呼吸间就快速衰老下去,最后成了一个枯干消瘦的老头。

若不是还会呼吸,我会以为是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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