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玉荷+后记(6)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我想他应该是收到了吧。白肋孤挺很美,不开花也有优雅的线条足以赏叶,异常的在夏秋交际开花。

对于无恶意的人,这就是一盆美丽的白肋孤挺。但对有强烈恶意的人…孤挺花有种魔力,最少我种的孤挺是有魔力的。她会无声的喋喋不休,挖掘人内心最黑暗却不肯承认的一面,直到悔改为止。

我猜学长悔改了吧。八卦版的文章删除了。原本在ptt的帐号,突然沉寂下来。

他应该还养着那盆白肋孤挺吧。因为,很偶然的时候,我感觉得到在城市另一端无声的欢笑,诳诞而喧嚣。

之五

这个七月还没过完,我却快完了。

没有原因的低烧,咳嗽,轻微吐血。天气的确很热,但也没热到大半的花园都委靡。现在我早晚要浇两次水,不然快过凋萎线了。

至于头痛,那就不用多说了,反正日日如此,程度问题而已。让我比较烦恼的是,每天滚着内在严重倦怠的低烧,我的脚趾却是冰冷、丧失大半知觉的。

这对生活没有重大妨害,但我多少还是会担心…因为以前完全没有发生过。

不过,我还是每天去上班。待在花店比待在家里安全多了…玉荷越来越不可理喻,也越来越凶暴化。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现在白玉荷出现的时候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寡言。问十句一句都别想他会开尊口,只是用一种俯瞰蝼蚁的目光看我一眼…就一眼,然后就吝于施舍任何语言和目光。

黑玉荷…算了吧。不是我有护身咒可以逼退,他又觉得睡着时的我很无趣,我都不敢想像他拿着绳子和藤鞭是想干嘛。

我宁愿熬着虚弱和咳嗽在花店忙。最少这里的植物大部分都是绝对中立的和平主义者。

「妳肺结核复发喔?」老板怀疑的看着我,「虽然不会传染,但身体还是比较要紧啊。妳都做三年多了…请几天病假我不会扣妳薪水啦。」

我强把甜腥味吞进去,低低的说,「不是。只是感冒…小感冒。」

其实我对冤亲债主最大的怨恨就是这个。他们不用吃不用穿,整天飘来飘去只忙着报复当初仇人的后人…真有那么大的决心当世就了结不好吗?真的不好吗?!为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这样的定律这时候就不灵了呢?

遗祸到我这可怜的子孙…我是人类,我要吃要穿要缴水电瓦斯网路费,还有存一笔钱给我爸好继续借住。我真的很忙,没空跟你们玩这种迁怒贰过的报仇剧。

这份工作丢不得,因为我也不会其他的。

三年前那场大战后,我熬着内出血和剧烈咳嗽来上班,老板问我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所以我含糊的说是不会传染的毛病,不用担心。老板自己脑补成封锁性肺结核,距离事实偏斜了十万八千里…但我没纠正他。

某方面来说,我很感激这个大叔老板。有几个人能忍受咳血的员工继续工作,而不开除她呢?

虽然我也不明白明明没出什么大事,为什么会突然衰弱成这样。

真可惜。我没有人可以问,也没有人能教导我。一路摸索到现在,我还是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只够能力挣命而已。

「真没事?」老板狐疑的看我,「那妳好好看店…花不用每天浇也不会死啦。我去探望老欧和他老婆…真是倒楣,怎么会两个都车祸了…老欧开车明明很小心的。」

「…对面艺品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出车祸?」我太惊讶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是说我会算命知天机之类的,但从出生就被泡在这种诡异里世界这么久,多少是有点领悟的。

欧老板一家是少有的、纯净幸福的好人,没被任何前世祖先的牵连。是,他们对植物不太了解,手指有点黑。夫妻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女孩的年纪比我小两个月,有时候也会拌嘴吵架。

但他们洋溢着一种淡淡的、被祝福的光芒,是凡人家庭幸福的典范。或许是神明为了让痛苦不幸的人们彰示的一种希望:或许家庭不是只有破碎和互相仇视,血缘并不是只有暴力的唯一关系。

总是有幸福的可能。

「伤是不太严重…应该啦。」老板发牢骚,「但是夫妻俩却昏迷不醒。阿环就是个小孩子,完全吓坏了…我忘了,妳跟她年纪差不多。但阿环跟妳是没得比的。」

当然,因为欧老板的女儿翠环,是泡在幸福的蜜汁里长大的。但这根本不是错误,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是阿环,而不是早熟冷漠的半夏。

事态发展得很快,开始有一些可疑的人到艺品店吵闹,艺品店关门。出事到现在才五六天,翠环已经瘦得走样了,她有些恍惚的到花店,露出比哭还凄凉的微笑,有些抱歉的请我把彩叶草和兰花带回来。

「爸爸妈妈…恐怕会成为植物人。」她没有掉泪,只是声音发颤,「我也不知道这些年店是赔钱的,我们一直都在举债度日…我恐怕得把店卖了。我找好住处了,但是没有空间种花,我也不太会…」

虽然疲惫而深受病苦,但我却深刻的感受到翠环的悲恸。平凡而幸福的家庭粉碎得如此措手不及,起因只是一个酒驾的混帐。

「我下班就去看看。」我马上回答。

结果老板知道了,马上把我赶下班…不到中午。

老板有点笨拙的搓着手,「我跟年轻小孩子不知道要说啥…我这辈子就没个孩子。能够的话…安慰安慰她。我说他们一家也是够倒楣的了,这种时机亲戚还来落井下石…」

老板是挺有正义感的大叔,可惜脸皮太薄。他干涉过那些可疑的人,但是几句闲言闲语就败退落荒而逃。

压抑着疲惫和喉头的甜腥味,我过街去按门铃,翠环问了好几声才打开侧门。

「我只是来搬花。」我勉强笑了笑,「不用麻烦了。」

「不不,请进来坐。」翠环也笑,虽然有着苦涩,但保持着礼貌和友善,「有、有点事想麻烦妳…或者请妳问问李叔叔,什么地方可以、可以收容树…虽然是不会开花的鸡蛋花,但是…也十来年了。」

艺品店和住家是在一起的。我猜是店面和后栋一起买下来,两栋间的防火巷就成了迷你院子,洗晾衣服和种些植物。

我说过,他们家的手指都有点黑,也不太具备植物知识。缅栀这种俗称鸡蛋花的乔木,需要的是高日照低水分,在周围大肆改建的阴影下,能获得的日照已经不多,而他们又对植物太有爱心…难怪只长叶子不开花。

但这个迷你院子还是很美丽的…或说曾经很美丽。缅栀不开花,满地的假人蔘开着细密的粉红小花,和多变拟美花的雪白小花相间杂,很野趣也很丰美…

可惜是「曾经」。

我目及所见,连这些最顽强的小野花都枯死殆半。缅栀是乔木,所以能够撑一下…但也开始落叶了。

翠环请我进去,然后去泡茶。他们的家低调却温暖,几件古物当摆设,却只是画龙点睛而不是夸耀财富,那么典雅又和谐。

但一种森冷、我很熟悉甚至痛恨的气息正在侵袭这个家。现在,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为什么?」我冷冷的问。身为祭品的身分,让我能和这些死不瞑目的混球足以沟通。

「小偷。取走我陪葬的宝物。」森冷的气息用种尚未全醒的语气,梦呓般的说。

「顶多就是误买罢了。」超越所有病痛和疲惫,我的怒气突然高涨了,「冤有头债有主,去找盗墓的主凶啊!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只是单纯仇视生者而已!更不爽生者拥有你永远没有的幸福!」

森冷的气息用清醒些却更轻蔑的冷笑回答,「那,又怎么样?被献祭早晚会死于非命的祭品。妳又能怎么样?」

没错。我不能怎么样。听说欧老板家好几代都是古董商,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无差别攻击、纯粹憎恨生者的孽鬼躲在哪一件古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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