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将永远不能见。

那天半夜，卫卿一个人回了永福小巷，月亮留着一个弧形的轮廓，月光自窗外照进来，白霜似的铺了一地，那月光，沉寂如寒霜，卫卿看着觉得冷极了，双手抱膝，擡眼看着面前柜子上杨宜灵的照片，没有喜悲，如同木偶。

房间一片沉寂，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敲进人的心里，一阵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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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到，天空仍然是一片蔚蓝，夏末的萧瑟与热意并没有完全褪去，空气中还伴着的温热。

和煦的阳光并不强烈，万里无云无比舒畅，却照不进卫卿的心，看着黑如墨的墓碑，冰冷矮小，住着她再也见不到的人，心底陡然生出一抹凉。

她顿了片刻，忽然开口自言自语：“以后，我就一个人了......”

一阵风吹动，似乎想要给她答案，却又无法与她诉说。

杨宜灵去世后，杨皓立马赶到，并告知季儒舟还在回来的飞机上，他先来帮忙处理后事。

卫卿垂着眼眸，格外平淡，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杨宜灵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她奶奶去世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的朋友不多，说不上孤零零，但却在这样的青春年华里归入尘土，就像是一阵热浪席卷过人间，悄然拂过又似微风，于他人只是过客，而这热浪，却翻滚进卫卿的心底。

如今，这深根要被拔出，泥土下的根须，渐渐腐烂，渐渐化为泥土。

卫卿全程木然，静静坐着墓前，没有眼泪，也看不出什麽表情。

一切结束，杨皓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看着墓前面色淡然悲戚的女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卫小姐，节哀。”犹豫了很久，杨皓看了看天色，一阵凉风，刺人骨肉，他上前提醒。

卫卿许久没有出声，眼眶里还含着泪花，眼角却带着笑，看着面前的遗像，女孩微笑着，脸颊的酒窝显出俏皮与活泼，她就这样看着卫卿，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

“他说什麽了吗？”卫卿问道，杨皓出现，帮她处理葬礼，在墓园等候，她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一些。

第 17 章

杨皓悄悄看了一眼, 她很沉静，没有大喜大悲，如同一滩死水, 泛不起任何波澜, 几番斟酌：“老板说，让太太今晚直接搬去浅云湾。”

卫卿顿了一下, 迈开步子, “走吧, 我先回去收拾点东西。”

杨皓不可思议地在后面跟着，他没想到, 卫卿会是这般淡定, 没有追问, 只有接受, 似乎这件事与她无关, 似乎她毫无所谓。

晚霞染红天空，霞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本该是温暖惬意的光也变得暗淡, 沉默哀婉无时无刻不从她纤弱的灵魂中溢出，飘散在空气中，凄凉而又矛盾。

这八年来, 卫卿一直住在永福小巷中，这里是她和杨宜灵的家, 她们的家。

这条巷子背靠富人区, 与另一片的风光千差万别，住户鱼龙混杂, 任是哪一处，都是破败不堪, 斑驳的墙皮记录了它的久经风霜与摧残，和小巷里的人一样，破碎也顽强。

巷子很是狭窄，车无法开进去，杨皓只得把车停在路口，跟随着卫卿一起进去，却被她拒绝了。

她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这条巷子收拾，杨皓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多地是疑惑，桦城季家掌权人的太太，放任住在这样的地方，也确实不太妥。

房子不算大，虽然外部老旧，但屋内被布置得很温馨，目光所及，很多照片，有她的，还有杨宜灵的，每一张都有不同的表情，能让她回忆起好多事。

卫卿环视四周，径直走到杨宜灵的房间转了转，扫视着整个房间，迟迟不肯离开。

她的东西很少，很多都根本不想带走，而那些带不走的，也就只能留下，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留在回忆里。

临走前，卫卿锁好门，出了大门，她停住脚步，回望一眼这老旧的楼房，眼眸垂下，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杨皓没等多久，卫卿就出来了，手里拖着一只行李箱，箱子上面还有一大袋什麽东西，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将袋子填满。

此刻傍晚已过，落日的余晖渐渐隐没，一片晦明晦暗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将巷子里走来的女子淹没，漆黑的裙子松松地包裹着她瘦削的身体，晚风轻轻吹拂她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淡漠的面孔。

杨皓看到卫卿，有片刻的失神，路灯打开，昏暗暖黄的灯光适时将小巷照亮，带着一丝隐晦的凄凉。

如今卫卿还来不及反应，就需要马不停蹄地离开这个地方。

她作为已婚人士，曾经季儒舟答应的确实做到了，在杨宜灵在世期间，她不用去浅云湾，而杨宜灵去世后，她就该去了，只是没想到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