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常青陪了孙女很久，直到她哭累昏睡过去才离开。

他给顾若锦打了个电话。

电话打了很久才挂断。

“会好起来的。”方常青擡手，颤颤巍巍地贴在病房门上。

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医院的另一间病房内。

“医生说没什麽大碍，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剧烈运动，”方敬贤说，“如果沈纵感觉没什麽问题，现在就能出院。”

沈纵是第一个发现方北出事的，比教练更快一步跳进海里。

方北那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不断往海底深处坠落，他来不及穿戴潜水护具就跳入海中，徒手把人拖上岸时。

水里巨大的水压和长时间的屏气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伤，上岸后他才开口叫了一声方北的名字就吐出了一口血。

楚沁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脸上神色複杂。

“别担心了，”方敬贤将楚沁揽进怀里，温柔地安抚，“没事了。”

“方北怎麽样？”沈纵问。

“我刚才过去，已经睡着了，”方敬贤说，“老爷子陪着呢。”

方敬贤叹了声气，没再说什麽。

原本好好的一场婚礼和旅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楚沁对沈纵说：“回去吧？”

“还是再住一晚吧，”方敬贤说，“我陪着，你先回酒店。”

“不行，”楚沁强势地拒绝，“不能留在这里！”

方敬贤没想到楚沁的反应这麽大，愣了一下才问：“怎麽了？”

楚沁避开方敬贤的目光，“我就是不放心。”

“那这样，”方敬贤想了想说，“我们一起留在医院。”

“不用了，”沈纵淡声说，“我跟你们回酒店。”

楚沁看了儿子一眼，又心虚地别开。

“那就这样，”方敬贤看了眼时间，“我给司机打电话。”

方敬贤再次离开病房，楚沁的表情马上就变了。

她看着儿子，目光里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嘲讽和痛心，“你就这麽喜欢她，连命都不要了？”

沈纵没说话。

楚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她痛心地问：“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到底要做什麽？

他还能做什麽？

沈纵在母亲的咄咄逼人下，平静地开口：“难道要我看着她出事吗？”

“那麽多教练和救生员，真的需要你不要命地去救她吗？”

“那麽多次机会可以离开，”沈纵擡眸看向楚沁，目光冰冷而沉寂，“真的需要继续留在那个家里，留在那个人身边吗？”

楚沁震惊地看着儿子。

十几年来，从她把儿子带回身边开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话。

她抖着嘴唇，“我、我只是怕他找到我们后……”

“我也怕，”他很轻地笑了笑，“怕失去她。”

即使有那麽多的教练和救生员，即使清楚短时间的溺水不会危及生命，即使从概率上来说她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事，可是那百分之一，是他无法忍受的“后怕”。

楚沁怕逃离后被那个人找到，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伤害他们，他同样害怕，因为他没有跳下海，没有亲手拽住她，而永远失去她。

至于不要命？

如果可以，他其实挺想和她一起坠入海底深渊。

那样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分开了……

“过去的事我不管，”楚沁说，“但你知道你们现在是什麽关系吗？你方叔叔那麽器重你，把你当成亲儿子看，如果让他知道你和她……你想过后果吗？”

“那就试试。”

楚沁心里一惊，“试什麽？”

“试试让方叔叔知道我和她的事，是什麽后果。”

“你疯了！”楚沁低吼，“你简直是无可救药！”

“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法律无法约束我们t，”沈纵淡淡道，“至于道德伦理，如果你承受不了，可以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楚沁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晃了下，她往后退了两步，扶住沙发靠背，似是不敢相信会从儿子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当年她不顾对他的伤害，逼着他留在身边，他也不曾说出过这些话，可他现在，为了方北，竟然要抹杀他们母子之间的所有一切。

楚沁痛心疾首地质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他当然知道，他从不在意别人在背后说自己什麽，就算当着面指着他说，他也能做到无视。

只有在乎的人，才会被她口不择言的话所伤到，被她伤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却又死命地拽着她不肯放。

“我爱她。”

“你爱她？”楚沁怒极反笑，她残忍地告诉他事实，“可她不爱你，她不仅不爱你，她厌恶你，玩腻了就把你一脚踹开，恨不得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是这样，你还要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