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彭霖澍试探着问她，她也是不想承认的。

三个人从最北邮局出发返回住处。东北旅行最后一站、最后一天，大家一路无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一边听脚底靴子踩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各自揣着心事思前想后。

很快到了民宿，分开时李宜杉朝另外两人挥挥手，正欲转身去往房间，却被站在背后的彭霖澍拉住。何屿没有说话，点点头先行回房。或许是知道两人有话要说。自觉闪避已然成为他最良好的习惯。

“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了。”

“嗯。”李宜杉最不会委屈自己，此刻她正在想，如果这个人实在不知道说什麽，完全可以不说。

“收拾好行李……”他叮嘱她。

“彭霖澍。”李宜杉打断他的话，一双清亮的眸子盯向他困惑的眼，没什麽特殊情绪，看上去更像是拜托。

“你能不能不管我了？”

彭霖澍闻言怔住，捏着她外套的手指缓缓松开。

从恋人各退一步回到朋友，有些早已养成的习惯必须得戒掉。

李宜杉回到房间时，里头漆黑一团，池棠还没有回来。閑着也是閑着，她开始提前收拾行李，将一件又一件东西放入行李箱，与此同时脑海里就像在过电影，许多片段悄然浮现后，又了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

十多天的时间，像是半个世纪那麽长。行程结束，旅行者却陷入恍惚。

不远处的关门声打断了李宜杉漫无边际的思想遨游。

她低着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小池，你回来了？”

一串脚步声从门口响起后逐渐逼近，却没有人回答她。

李宜杉转过身面向房门所在的方向，来人果然是池棠，只不过直觉告诉李宜杉：她不太对劲，脸颊在漠河的冬日里冻的通红，除此之外，耳朵也浮现出冷热交替后的红晕。随着距离的拉近，李宜杉注意到池棠的嘴唇破皮了。

许是跟她平日里不爱喝水有关，嘴皮在干燥的气候中是很容易皴裂的。

“冻傻了？我喊你都不说话。”说着，她捞起行李箱中层一管未开封的唇膏递过去：“涂上点儿吧，嘴皮都冻破了，有点渗血。”

池棠望她一眼，解释道：“没听见。”同时伸手收下了李宜杉扔出来的唇膏：“谢啦！”

李宜杉把从中央大街买的哈尔滨红肠塞进行李箱，拍了拍手：“客气！”

“话说你们不是明天下午的车吗？这麽早就收拾行李了？”

李宜杉和池棠对视，尴尬一笑：“提前收拾了，明天任务能少点儿。”

“看来你是想回家了。”池棠撇撇嘴。

李宜杉欲言又止，终于决定在睡前告诉池棠：“小池，我跟你说个事儿……”

第二天，何屿起了个大早，彭霖澍还在赖床，他提议自己出门去买点早餐带回来一起吃。

走在路上，他低头给李宜杉发消息：「杉杉，有什麽想吃的吗？我买回来带给你跟池棠。」

对方一直没有回应，何屿当她还在睡懒觉，便只给自己和彭霖澍带了早餐。

直到中午，彭霖澍跟何屿出门喊李宜杉吃午饭，两个瘦高个儿站在李宜杉房门口，敲门后开门的不是李宜杉，而是披头散发的池棠。

“李宜杉呢？”彭霖澍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池棠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穿着毛绒睡衣迷迷瞪瞪望着门口一左一右、仿佛门神一样的两个人，说出的话和此地的气温一样冰冷：“她走了。”

何屿问道：“你这个……‘走了’……是什麽意思？”

一大早这麽说实在是不吉利。

池棠晃晃脑袋，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就是位置发生了移动。我们在北极村，她已经去了火车站。”

“你怎麽不早说啊？”何屿忍不住抱怨。

这麽一看，一旁的彭霖澍就淡定多了，他抿着唇，独自思忖着什麽。难怪昨日分开时她叫自己少管她。

池棠毫不客气地回怼：“她不让说啊。况且，难道她离了你们不会回家吗？”

“我要去追她！”何屿的反应很是直接，说罢他立刻调转方向，跑去找隋建国借车。

彭霖澍的脚步紧随其后，却在走了没几步时被池棠喊住：“彭老板，你别去了吧。”

“杉杉最不想看到你出现在车站，”池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站姿：“而且她一个小时前就走了。一个下决心要走的人，你是追不上的。”

池棠看得很清楚，想必彭霖澍也明白，何屿之所以能去，是他还能替自己搏到一个可能性很小的机会。但彭霖澍没有那个机会了。至少今天肯定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