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无比渴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然后用尽所有办法去保护她，让所有风雨都能绕开她。

从墓园出来，路边有个电话亭。

颜兮的手机在出国前，跟温淑文争执的时候摔了，她当时急着回国，除了护照身份证件和为数不多的现金，什麽也没带。

颜兮说想去打个电话，但她手上没钱，程瑾年掏出兜里所有的零钱塞给她，然后走到车边和他爸妈一起等她。

走进电话亭，颜兮呆呆站了很久，按下那一串无比熟悉的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不过颜兮已经不在意了。

“我还是想不通，”她声音很低，嗓音有些哑，“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小兮？你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国了？你不要闹，现在马上回来，不管你想知道什麽，妈妈都可以跟你解释。”

“不重要了，”颜兮说，“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联系我，也被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都不想。”

她曾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以后就不再是了。

那个张扬自信热烈灿烂的颜兮，被电话那头的人亲手毁掉了。

像是经过一场大火，将周遭一切都焚尽，将所有情绪全都吞噬一空，颜兮的声音，如烈焰席卷寂灭后的灰烬，平淡到没有一丝生气。

“哪怕是到死，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如果你不幸死得比我早，也请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也不会去见你哪怕最后一面。”

不顾电话那端的焦急呼喊，颜兮挂了电话。

缓了缓，她走出电话亭，眼神失焦望向远处。

程瑾年不放心颜兮，时刻注意着电话亭的动向，看到她走出电话亭，站在车边等着她走过来。

颜兮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如他所愿走向这边。

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向奔涌的车流。

“姐！！！”

这是第一次，程瑾年发现颜兮有自杀倾向。

程爸程妈并没有注意到颜兮的举动，程瑾年发现不对的时候喝止了她，唤回了她一丝神智。

她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惊恐至极的程瑾年，轻笑着说：“小年在啊，我才看到。”

凛冬散尽2

颜兮被程瑾年的父母带回家，她不愿意再出国，也抗拒回到学校。

程青南和林如问过她国外的事情，只是颜兮拒绝所有交流。

她一句话不肯说，也不愿意回到南城自己的家。

把自己关在房里两个月后，颜兮搬了出去。

程瑾年和他爸妈都不同意，他们到底不放心颜兮自己一个人。

颜兮轻笑，她说：“我总不能一直让你们照顾我，我以后也要一个人生活。”

自重逢之后，那是颜兮这两个月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她决定好了的事情，别人劝也劝不动。

离开程家之后，颜兮没有回自己家，在外面找了个可以提供住宿的工作。

她身上其实有钱的，程青南把队里发下来的她爸爸的抚恤金给了她，只是颜兮把那张卡收了起来，从来没拿出来用过。

离开程家之后，她进过厂，端过盘子，做过保洁，稍微有了点钱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

如果她是从前的颜兮，她兴许可以找到个更好一些的工作。

可她不是，她甚至抗拒跟人接触，尽可能的做一些避免与人接触交流的工作。

不过这个假设的前提本身就不太合理。

如果她是从前的颜兮，她怎麽可能需要为了温饱去打工赚钱呢？

她不再是天之骄子颜兮，她只是一个需要为别人犯下的错误以及自己的疏忽而买单的普通人。

她换了很多工作，反複为了生活奔忙。

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的时候，颜兮有下意识去调整，去改善，只不过过程和结果都不太理想。

以至于被程瑾年发现的时候，颜兮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只是盖住自己手腕，对程瑾年说：“抱歉。”

程瑾年说要带她去看医生，颜兮想拒绝，想说其实没有用了，可看着程瑾年通红的眼睛，还有拉着她时在发颤的手，颜兮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程瑾年盯了她一段时间，颜兮很配合，一点也不抗拒治疗。

她的状态稳定到程瑾年以为她已经好了，以为她只是不如从前开朗而已。

在程瑾年稍稍松懈下来的时候，颜兮因为药物食用过量被送进了医院。

洗完胃出来，看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颜兮，程瑾年什麽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