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擦去头上的虚汗，只觉得自己内衬的背后大概是湿了。

4

阳光被深蓝色的窗帘遮了个干净，布莱恩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忽然，他只觉得有什麽重物压在自己胸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雷蒙德？”布莱恩迷迷糊糊间将左手探出去，却只摸到一层羽绒被，甚至连一点人睡过的余温都感受不到了。

有人想杀我！这个念头霎时在布莱恩的脑海中跳出来，他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大团棕黄色毛绒怼在他鼻子前，那两大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布莱恩瞬时从床上跳起，光着脚就沖出了客房，直到米莉娅的声音响起，才唤回他些许理智来。

“你害怕加菲？”米莉娅正端着一壶热可可和两只杯子，站在书房门口。看样子是刚想进去，就被这荒诞一幕牵住了脚步。

“什麽加菲？”布莱恩理智回笼，堪堪止住脚步，回头只看到罪魁祸首——那只加菲猫正悠閑地迈着步，极其优雅地朝他走来。布莱恩怒火中烧，又对上米莉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只好回过头对着那只肥猫呲牙咧嘴起来。

“换好衣服就去厨房吃早饭吧，热可可和三明治。雷蒙德也在那。”米莉娅进了书房，又将门关上了。

布莱恩羞赧地看着自己睡衣上那只涂鸦的丑鸟，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大霉了。

5

紧闭的门窗，无言的书房。米莉娅倒了两杯热可可，又将其中一杯推到查尔斯紧攥的手旁。

“谢谢。”查尔斯将双手捂在杯子两侧，依旧低垂着头。书房一时只剩下铁匙碰撞瓷杯的声音。

“如果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不妨先告诉我，是谁教你把菲丽养得这麽肥的？”

“菲丽？不不，小姐，你还是没记住。它叫雪茄，不叫菲丽，也不叫玛莎。”

“叫菲丽还是叫玛莎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亲爱的，请把你的故事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想办法帮你。”书房的氛围有些缓和了，查尔斯也不再只直勾勾盯着杯子看。

“她叫艾拉，是牧师的独女，住在离这不远的木房中。”

“哦？那她大概是个长得极其标致的姑娘了，才能使你这般癡迷。”

“是的，她真的很漂亮。”

“那栽培玫瑰的手艺也是为她学的喽？”

“她说只要我给她一朵红玫瑰，她就会在舞会上跟我共舞！可是你知道的，我园中除了橡树，只有白玫瑰，况且现在还远远不到玫瑰的花期！”

“那就是无缘咯？”

“不不，我一定会培育出红玫瑰来的！我一定要在舞会上，亲手奉上那朵红玫瑰，再邀请她陪我跳一支舞！一定会的！”

“那只'夜莺'是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

“抱歉，亲爱的，但你好像对我有所隐瞒了。”

“米莉娅小姐！我说了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来帮我的，请立刻、马上，带着那两个东方小孩，离开我家！”

“好吧，我想我们短暂的谈话得告一段落了。好好想想吧，亲爱的，你是需要我的。”米莉娅起身离开书房，那两杯可可尚且还余有温度，而查尔斯依旧保持着拍桌而立的姿势。

直到门被再次关上，查尔斯才颓然地瘫在椅子上。

6

查尔斯坐在壁炉前，壁炉里闪出淡淡的火光，屋子里一时又只剩下他和雪茄。雪茄蜷在壁炉前的猫窝中睡得正香，而查尔斯则将他面前的大书翻到中间空白页，闭起眼开始祷告。

“我心中曾有过黎明，有过群星。我的上帝，你是否听到迷路者的祷词？请以我方向，以我方向。最苦不过世上溺水者，我是能拥抱桅杆，还是该自弃绳索？请以我警醒，请以我警醒…”

烛台的灯有些暗了，书页被风吹动，又停歇。查尔斯擡头看到书上的字——遵从本心。“哦，天。我的上帝，我的救世主，谢谢您将指引赠给您最虔诚的信徒。”查尔斯抓起桌上的一串钥匙，下定决心般向后园走去。

那本大书静静地躺在木桌上，又一阵风吹过，只见整本皆写满了“遵从本心”四个字。纸张停留在扉页那面，右下角赫然是米莉娅龙飞凤舞的签名。

7

广场中央立起了一块大木牌——重金酬谢献红玫瑰者。红色的墨迹早已被风干，但那张牙舞爪的字依旧昭显着所属人的狂傲。

木牌底下站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繁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出一股贵气，淡笑间又透出些许温文尔雅来，他是商人的儿子——安东尼，而站在他面前的则是管家塞维尔。